“传令下去，将我们带来的所有军粮，全部拿出来！就在这里，给我架起一百口大锅！今天晚上，本公就要让所有愿意干活的灾民，吃上一顿饱饭！”
贾玦的声音，在巨大的水声中，显得异常清晰。
“另外，告诉他们，锅里，有肉！”
“锅里，有肉！”
这四个字，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通过锦衣卫和官兵们的口，迅速传遍了整个决口附近的灾民区。
起初，那些饿得奄奄一息，眼神麻木的灾民们，根本不相信。
“啥？干活给饭吃？还顿顿是干饭？”一个瘦得皮包骨头的老汉，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怀疑，“老婆子，我不是饿出幻觉了吧？”
“别做梦了！官府的粥棚啥样你没见着？那清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还得磕头才给一碗。”旁边一个汉子有气无力地撇了撇嘴。
“就是，还……还有肉？骗鬼呢？”
怀疑、麻木、不信。
这是灾民们最初的反应。他们被骗了太多次，被伤了太多次，早已不敢再有任何奢望。
然而，当贾玦麾下的士兵们，真的抬着一口口巨大的行军锅，在决口附近的高地上支起炉灶时，人群开始出现了小范围的骚动。
当一袋袋沉甸甸的，装着雪白大米的麻袋被扛过来，哗啦啦地倒进锅里时，骚动变成了惊愕。
“米……真的是米！”
“天哪！那么多白米！我眼睛没花吧！”
无数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些麻袋，喉咙里发出“咕咚”的吞咽声。
而当士兵们又抬来几大扇还带着血丝的猪肉，用大刀阔斧地砍成一块块，毫不吝啬地扔进锅里时，整个灾民区，彻底炸了！
“肉！是肉！真的是肉！”
“我的娘啊！官府真的要给咱们吃肉了！”
“快！快去看看！”
人群像是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疯了一样地朝着高地涌去。
他们顾不上泥泞的地面，顾不上拥挤的人潮，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饭！肉！
“别挤！都别挤！”
张岳带着锦衣卫，手持佩刀，组成一道人墙，声色俱厉地维持着秩序。
“国公爷有令！只要愿意报名修堤的，人人有份！谁敢在这里冲撞闹事，别怪我刀下无情！”
锦衣卫的凶名，还是镇住了一部分人。
但更多的人，是被那从大锅里渐渐飘散出来的，混合着米香和肉香的浓郁气味，给勾住了魂。
太香了！
他们已经不记得上一次闻到肉味是什么时候了。那霸道的香味，钻进每一个人的鼻孔，唤醒了他们最原始的本能和渴望。
“我报名！官爷，我报名！我还有力气，我能干活！”一个汉子高高举起自己瘦骨嶙峋的胳膊，声嘶力竭地喊道。
“还有我！我也报名！我什么活都能干！”
“官爷，算我一个！给我一碗饭，我这条命就是您的了！”
“我……我虽然没力气挑土，但我能给大伙儿烧水送饭！求求您，也算我一个吧！”一个妇人抱着怀里同样面黄肌瘦的孩子，哭着哀求。
原本死气沉沉的灾民区，在这一刻，彻底活了过来。
求生的欲望，像野火一样，在每个人心中熊熊燃烧。
贾玦站在高处，冷眼看着这一切。
他知道，对这些已经一无所有的人来说，任何花言巧语，都不如一碗实实在在的肉饭来得管用。
“开始登记！”他冷冷地下令。
早已准备好的书吏们，立刻在长桌后坐下，开始为前来报名的灾民登记姓名、籍贯。
人潮汹涌，但有了锦衣卫的弹压，和那一百口大锅里越来越香的饭菜作为保证，秩序竟然渐渐稳定下来。
人们排着长队，眼中闪烁着几十天来从未有过的光芒——那是希望。
……
与此同时，消息也传回了开封府。
布政使司衙门内，王林正和几个心腹官员，喝着小酒，听着小曲，商议着怎么把贾玦这个“瘟神”应付过去。
“大人，依下官看，那贾玦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他在山上被困了几天，锐气早就磨没了。咱们只要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再送上几个美人，过不了多久，他自己就待不住要回京了。”一个满脸油光的同知拍着马屁。
“没错。”另一个官员附和道，“堵决口？哼，那是神仙干的活！他一个毛头小子，能有什么办法？等他碰一鼻子灰，就知道河南这地方的水有多深了。”
王林端起酒杯，得意地笑了笑：“你们说的不错。本官已经打点好了，给他准备的院子里，那十二个扬州瘦马，个个都是绝色。英雄难过美人关，本官就不信，他贾玦是个石头做的人！”
众人顿时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淫笑。
就在这时，一个衙役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慌。
“大……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王林眉头一皱，不悦地呵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天塌下来了不成？”
“比天塌下来还……还严重啊！”那衙役喘着粗气，结结巴巴地说道，“那……那位国公爷，他……他在决口口……开……开仓放粮了！”
“开仓放粮？”王林愣了一下，随即嗤笑道，“放就放呗，多大点事。咱们给他的那些粮食，够他放几天的？”
“不……不是啊大人！”衙役快哭了，“他……他把带来的军粮全拿出来了！而且……而且还说，要以工代赈！让所有灾民都去修河堤，管三顿干饭，还……还发工钱！”
“什么？！”
王林手里的酒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屋子里所有的官员，也都傻眼了。
“以工代赈！？”
“他疯了不成！？”
“他哪来那么多粮食和银子？！”
王林脸色铁青，一把揪住那衙役的衣领，吼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衙役吓得浑身发抖：“他……他还说……粮食不够，就上奏陛下，让朝廷从各省调拨！银子不够，他……他自己掏腰包！”
“混账！”王林气得浑身发抖，一脚将衙役踹开。
他终于明白贾玦的意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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