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撕裂天幕的惨白光芒,如同天神震怒的审判之眼,将香积厨后这片血腥的杀戮场照得纤毫毕现!林昭月惊恐的脸,灰衣人骤起的杀机,老船工绝望的嘶吼,以及那数支破空而来、直取性命的淬毒弩箭,都在这一刹那凝固成一幅绝望的画卷!
“走!!快走!!!”
老船工嘶哑的吼声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在雷声滚过的轰鸣中显得如此微弱,却狠狠撞入林昭月的耳膜!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思考!她几乎是凭着身体的本能,在老船工扑向灰衣人、用身体硬生生为她挡住两支弩箭的同时,猛地向侧后方扑倒!
“噗!噗!”弩箭擦着她的衣角深深钉入泥地,箭尾剧颤!冰冷的泥水混合着血腥气瞬间灌满口鼻!
“呃啊——!”身后传来老船工痛苦的闷哼和兵刃撕裂血肉的可怕声响!
林昭月不敢回头!她连滚爬爬地起身,用尽全身力气,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朝着与香积厨相反、更深的竹林黑暗中亡命狂奔!雨水模糊了视线,荆棘划破了衣衫和皮肤,冰冷的疼痛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跑得更快!身后,兵器交击声、怒吼声、以及更多弩箭破空的厉啸声交织成一片,如同地狱的催命符!
她不知道老船工是生是死,不知道灰衣人有没有追来,她只知道跑!拼命地跑!远离那片血腥之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肺部火辣辣地疼,冰冷的雨水和泪水混杂在一起,模糊了前路。
黑暗的竹林如同无尽的迷宫,枝桠如同鬼爪般撕扯着她。她慌不择路,深一脚浅一脚,不知摔了多少跤,又多少次挣扎着爬起。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被抓住!不能死在这里!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厮杀声渐渐微弱,最终被风雨声彻底吞没。她力竭地靠在一棵湿滑的树干上,剧烈地喘息着,浑身湿透,冰冷刺骨,每一块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巨大的恐惧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老船工……他为了救她……恐怕已经凶多吉少……那个黑衣女子是谁?灰衣人又是谁?是谁布下的杀局?国师?还是……萧烬?不,萧烬若要杀她,何必大费周章救她到金陵?难道是国师发现了她的踪迹,要再次灭口?!
巨大的混乱和恐惧让她几乎崩溃。她蜷缩在树下,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浇淋着她,孤独和绝望如同毒蛇般啃噬着她的灵魂。
不能停!这里还不安全!必须立刻回那座宅院!小桃还在那里!如果这杀局是针对她的,那小桃也危在旦夕!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让她瞬间清醒过来!她强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辨认了一下方向——来时匆忙,早已迷失,只能凭着对鸡鸣山轮廓的大致记忆,朝着应该是城南的方向艰难跋涉。
雨越下越大,夜色浓重如墨。金陵城的灯火在雨幕中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斑,遥远得如同另一个世界。她不敢走大路,只在偏僻无人的小巷中穿行,如同惊弓之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让她心惊肉跳。
身上的衣衫早已湿透冰冷,紧紧贴在身上,寒冷深入骨髓。饥饿、疲惫、恐惧交织在一起,折磨着她的意志。她感觉自己像一片在暴风雨中飘零的落叶,随时可能被彻底摧毁。
就在她意识模糊、几乎要支撑不住时,前方巷口隐约传来一阵车轮碾过积水的声响和灯笼晃动的光影。有人!
她心中一惊,慌忙闪身躲进一处屋檐下的阴影里,屏住呼吸。
一辆看似普通、却透着不凡气息的青篷马车,在几名护卫的簇拥下,缓缓驶过巷口。马车窗帘紧闭,但车辕上悬挂的一盏灯笼上,却隐约可见一个特殊的徽记——似龙非龙,似蟒非蟒,透着一股皇家特有的威严。
是官家的人!而且身份绝不普通!
林昭月的心脏猛地一缩!是追兵吗?!她死死捂住嘴,将身体缩进更深的黑暗里。
马车却并未停留,径直驶过巷口,消失在雨幕中,仿佛只是偶然路过。
虚惊一场。林昭月瘫软在墙角,冷汗混合着雨水流下。但就在她稍稍松口气的瞬间,眼角的余光却猛地瞥见——就在对面巷子的阴影里,似乎有另一双眼睛,正无声地注视着她刚才藏身的方向!那眼神冰冷、锐利,如同暗夜中的毒蛇!
有人跟踪?!
这个认知让她瞬间毛骨悚然!从鸡鸣寺开始,她就一直被人盯着?!是灰衣人的同伙?还是……别的势力?!
她不敢再有丝毫停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起来,跌跌撞撞地继续向前跑!必须尽快回去!回到那个看似牢笼、却可能是唯一暂时安全的地方!
接下来的路程,如同梦魇。她总觉得暗处有眼睛在窥视,总觉得身后有脚步声在追赶。她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地跑,穿过一条又一条漆黑湿滑的巷道,绕过一片又一片死寂的宅院。
当她终于看到那座熟悉的白墙黛瓦宅院模糊的轮廓时,几乎要喜极而泣!但就在她准备冲向院门的瞬间,理智猛地拉住了她——不能从正门进去!赵嬷嬷若发现她深夜外出,必定起疑!而且,跟踪她的人可能就在附近!
她强压下冲动,绕到宅院后方,找到记忆中那扇对着后巷的窗户——正是她逃出来的那扇。窗户依旧虚掩着,看来并未被发现。
她警惕地环顾四周,雨夜巷空,只有风雨声。她一咬牙,再次攀上窗台,费力地翻窗而入,重重摔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咳……咳咳……”她剧烈地咳嗽着,浑身瘫软,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内室一片漆黑寂静,小桃似乎还在沉睡。外面风雨声依旧,宅院内也安静得出奇。她成功了?暂时安全了?
她挣扎着爬起身,摸索着点亮了桌上的油灯。昏黄的光晕驱散了部分黑暗,也照亮了她一身泥泞、狼狈不堪的模样。她迅速脱下湿透的冰冷外衣,胡乱擦干身体,换上一件干净的寝衣,将染血的银簪重新藏好。必须装作一切正常,绝不能让人看出她出去过。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了极轻微的脚步声,停在门外。是赵嬷嬷!
林昭月心脏猛地一跳,迅速吹熄油灯,躺回床上,拉过锦被盖好,闭上眼,假装熟睡,心脏却狂跳不止。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赵嬷嬷的身影在门口停留片刻,似乎在倾听里面的动静。过了一会儿,门又被轻轻合上,脚步声渐渐远去。
她没发现?林昭月暗暗松了口气,但悬着的心却并未落下。今晚的经历太过凶险诡异,老船工的生死,暗处的跟踪者,都像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她。这座宅院,真的安全吗?赵嬷嬷……真的可信吗?
她蜷缩在锦被中,冰冷的身体微微颤抖。鸡鸣寺的杀局,那个死去的黑衣女子,老船工绝望的眼神,还有暗处那双毒蛇般的眼睛……一幕幕在脑中反复闪现。
国师……萧烬……那个神秘的“故人”……这金陵城,看似温柔富贵,实则杀机四伏,比之京城,恐怕更加凶险!她到底卷入了一个何等可怕的旋涡之中?
而此刻,远在城中另一处隐秘的府邸内。
烛火通明的书房中,萧烬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瓢泼大雨,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墨色的袍角沾染着些许未干的泥点,周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意。
影一单膝跪在他身后,低声禀报:“……属下赶到时,香积厨后只剩两具尸体,一男一女。男的是我们安排的眼线老吴,身中数箭,致命伤在喉部。女的身份不明,面部被毁,应是职业杀手。现场有激烈打斗痕迹,还有第三方人马活动的迹象。林姑娘……不知所踪,但根据痕迹判断,应已逃脱。”
“第三方?”萧烬的声音冰冷刺骨,“查出来了吗?”
“对方手脚很干净,没留下任何线索。但……手法狠辣精准,不像寻常势力。而且……”影一迟疑了一下,“属下在撤离时,似乎察觉到……还有人在暗中窥视。”
萧烬猛地转身,眼中寒光爆射:“国师的人?”
“无法确定。但金陵城中,能有如此能量和胆量,且对林姑娘如此‘关注’的,屈指可数。”影一低头道。
萧烬沉默片刻,缓缓走到书案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一块温润的玉佩,眼神深邃难测:“看来,有人已经迫不及待了……把这潭水搅浑,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王爷,林姑娘如今处境极其危险,是否……”影一抬起头,眼中带着询问。
“加派人手,暗中护住那座宅院。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也不得让她离开半步。”萧烬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但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极快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担忧,“另外,给我盯紧鸡鸣寺,特别是……国师下榻的别院。”
“是!”影一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
书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窗外凄风苦雨的呜咽声。萧烬走到墙边,目光落在一幅悬挂的、略显陈旧的江南水墨图上,图中烟雨朦胧,小桥流水,一派安宁祥和。
他的手指缓缓划过画卷上那座若隐若现的古寺轮廓,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被风雨声淹没:
“金陵……这局棋,才刚刚开始。昭月,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窗外,夜雨潇潇,仿佛在为这座千年古城吟唱着一曲未尽的、充满杀机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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