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的声音如同利剑,刺破了洞窟内诡异虔诚的氛围,也瞬间打断了周婆婆那蛊惑人心的吟唱。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些被操控的镇民,都愕然地投向通道口那个瘦弱却挺直了脊梁的身影。
周婆婆举起的双手僵在半空,脸上那狂热的虔诚瞬间冻结,然后像破碎的面具一样剥落,露出底下扭曲的、难以置信的惊怒。她猛地转头,死死盯住小满,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近乎恐慌的神色。
“你……你这孽障!胡说什么!”她的声音尖利得刺耳,失去了之前的沙哑沉稳。
小满毫无畏惧地迎着她的目光,一步步走进洞窟,她的声音清晰而冰冷,带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穿透力,仿佛在陈述一个亘古的事实:
“我没有胡说。我在梦里看得清清楚楚……百年前,你还不叫周婆,你是镇上周记绸缎庄家最受宠的小姐,周婉茹。”
这个名字如同一个禁忌的咒语,让周婆婆(周婉茹)浑身剧烈地一震,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你贪恋虚荣,渴望永葆青春,不愿像凡人一样衰老。”小满继续说着,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打在周婉茹身上,“你偷偷潜入这座当时香火还鼎盛的古庙,向剥皮娘娘许愿,献上了你背上最光滑的一块皮肤……你祈求青春常驻,代价却是……却是要你至亲之人的十年阳寿!”
洞窟内一片死寂,只有那肉膜心脏搏动的沉闷声响。那些麻木的镇民脸上也出现了动摇和困惑。
“你本以为代价会应验在你那严厉的父亲身上,却没想到……”小满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悲悯和愤怒,“三天后,你那年仅六岁、与你最亲近的弟弟,意外落水夭折了。”
周婉茹踉跄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拐杖重重顿在地上,发出空洞的回响。她的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百年前的伤痛与罪恶被赤裸裸地揭开,让她瞬间苍老了无数岁。
“你害怕了,后悔了,你想终止这一切。”小满步步紧逼,“你找到当时的守庙人,想解除契约,却被告知契约一旦成立,无法撤销,只能由许愿者自身承受所有反噬,或者……寻找替代品,将诅咒转移。”
小满的目光扫过祭坛上被缚的林晚,又看向周婉茹:“你选择了后者。你用计害死了当时的守庙人,自己取而代之。从此,你不再是周婉茹,你是周婆婆。你利用守庙人的身份,开始引诱、哄骗、恐吓镇上的其他人向娘娘许愿,然后暗中操纵,让他们无法完成契约的隐藏条款,或者诱导他们产生更大的贪念,从而触发更残酷的代价……你用他们的痛苦、他们的生命、他们家族的不幸,作为‘贡品’,来抵消你自身需要承受的诅咒反噬,维持着你偷来的、扭曲的‘青春’!”
“这百年来,临江镇所有的悲剧,李富贵、赵秀英、钱顺发、孙老四、张老大……还有我娘,我……”小满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抚摸着自己脸上的胎记,“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想要摆脱自己当年的罪责,因为你不敢承受自己许愿的代价!”
真相如同雪山崩塌,轰然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那些被操控的镇民松开了手,面面相觑,脸上充满了被欺骗的愤怒和茫然。陆清舟停止了挣扎,震惊地看着那个佝偻的老婆子,原来她才是这一切灾难的源头!
林晚躺在祭坛上,心中巨浪翻涌。原来所谓的“轮回”,所谓的“契约”,其核心竟然是一个延续了百年的、卑鄙的骗局!是为了让最初的背叛者逃脱惩罚而建立的血腥体系!
“不……不是这样的!你胡说!”周婉茹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挥舞着拐杖,状若疯魔,“是他们自己贪婪!是他们心不诚!是他们背弃诺言!我只是……我只是在维护娘娘的威严!我在维持循环!”
“循环?”小满冷笑,指向那蠕动的肉膜心脏和后方的人脸镜面,“你看看!这真的是神吗?这不过是你和无数受害者痛苦、恐惧、怨念凝结成的怪物!它依靠吞噬这些负面情绪而存在!它就是你罪恶的放大和具现!它根本不是神,它是孽!是你亲手创造并喂养大的‘孽’!”
小满的话如同最后的审判,彻底击溃了周婉茹的心理防线。她瘫坐在地,老泪纵横,不知是悔恨还是不甘。
“一百年了……我守着这个秘密,守着这个诅咒……我累了,我真的累了……”她喃喃自语,眼神涣散,“但这‘孽’已经成型,它需要更强的容器,需要创始之血来稳定它即将崩溃的结构,否则它爆发出来,整个镇子都要陪葬!林晚……林家的血脉最纯,只有她能……”
“所以你就想牺牲晚晚,来换取你自己的彻底解脱和这‘孽’的延续?”陆清舟终于挣脱了口中的破布,厉声质问。
周婉茹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却露出一丝诡异的、混合着绝望和疯狂的笑容:“是……又怎么样?这是唯一的办法!这是你们林家人欠我的!是你们先祖第一个发现了娘娘,第一个立下血契!是你们开启了这一切!现在用你的身体来偿还,天经地义!”
她猛地从地上爬起,脸上重新布满狠厉,对着那些还在犹豫的镇民吼道:“抓住那个小孽障!仪式继续!否则娘娘发怒,我们都得死!”
然而,这一次,镇民们没有动。他们看着状若疯癫的周婆婆,又看了看祭坛上脸色苍白的林晚和挺身而出的小满,眼中的狂热逐渐被清醒的恐惧和愤怒取代。
百年的骗局,在这一刻,被一个十六岁少女的声音,彻底戳穿。
轮回的真相,不是宿命,而是人为的悲剧。剥皮娘娘不是神,是罪孽的集合体。而周婆婆,不过是这个血腥循环里,第一个,也是最可悲的囚徒和帮凶。
洞窟内,形势逆转。但祭坛上,那蠕动的“血痂之心”搏动得更加剧烈了,幽绿的光芒疯狂闪烁,仿佛因为核心秘密被揭露而陷入了狂怒。整个洞窟开始剧烈摇晃,碎石从穹顶簌簌落下。
那沉睡(或者说被禁锢)了百年的“孽”,似乎真的要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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