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婉茹临死前那扭曲的嘶喊,如同最后的咒语,穿透了实体的咆哮与阴影的尖啸,清晰地烙印在林晚的脑海。
“核心……在循环的起点……打破……符号……”
起点?符号?
她的目光瞬间穿透了挥舞的巨臂和翻涌的阴影,死死锁定了洞窟中央——那白骨祭坛原本的位置下方,那不断蠕动、如同活物般的暗红色肉膜,以及肉膜之下,那如同沉睡巨兽般规律搏动的巨大“心脏”!还有祭坛后方洞壁上,那虽然因镜面破碎而残缺,却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巨大的双蛇缠绕符号印记!
那里!循环因周婉茹的背叛而扭曲、强化,那承载了百年罪孽与痛苦的集合体,其核心必然与这最初的“契约”象征紧密相连!
“清舟!核心在祭坛下面和那个符号!”林晚急促地喊道,声音在巨大的噪音中几乎被淹没,“必须同时破坏它们!”
陆清舟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那蠕动的肉膜心脏是实体降临的能量源与锚点,而那个双蛇符号,则是维持这个扭曲循环的规则具现!只破坏一个,恐怕无法彻底终结这一切!
但如何同时破坏?那巨臂和阴影如同忠诚的护卫,牢牢守护着核心区域。他们根本无法靠近!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些原本冲向通道、惊慌失措的镇民,在通道口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被猛地弹了回来!通道不知何时,已经被粘稠的、如同活物般的黑暗彻底封死!
他们被困住了!成为了这降临实体的瓮中之鳖!
阴影如同潮水般蔓延,开始侵蚀他们的意志,放大他们内心的恐惧。巨臂再次横扫,目标直指角落里的林晚和陆清舟!
避无可避!
陆清舟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将林晚推向旁边一块凸起的巨石后,自己则转身,捡起地上一根断裂的、尖锐的白骨,义无反顾地冲向那挥舞的巨臂!他试图吸引它的注意力,为林晚创造机会!
“清舟!不要!”林晚失声惊呼。
巨臂带着万钧之力砸下,陆清舟凭借灵活的身手险险避开,手中的骨刺狠狠扎向巨臂!然而,那由怨念和痛苦凝结的实体几乎免疫物理攻击,骨刺如同扎入粘稠的淤泥,效果微乎其微,反而激怒了它。巨臂猛地一甩,陆清舟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扫飞出去,重重撞在洞壁上,喷出一口鲜血,挣扎着却难以爬起。
“不——!”林晚的心如同被撕裂。
看着重伤的陆清舟,看着在阴影中痛苦挣扎、即将被吞噬的镇民,看着那不断壮大、散发着毁灭气息的实体,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和决心在她心中爆炸开来!
她不能死在这里!她不能让清舟和所有人死在这里!她更不能让这由背叛和痛苦孕育的“孽”降临世间!
周婉茹想让她成为容器?好!她就如它所愿!但不是被动承受,而是……主动接纳,然后,从内部,打破这循环!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脑海。她是纯净的容器,是创始血脉,她的身体是连接这实体的最佳桥梁,也是……最不稳定的炸弹!
“你不是想要我吗?!”林晚从巨石后猛地站起,对着那蠕动的核心和咆哮的实体,发出了挑战的呐喊,“来吧!”
她不再抵抗血脉中的共鸣,反而主动放开了心神,将所有的意识集中,去感受、去吸引那庞大的、混乱的恶意!
刹那间,仿佛江河决堤!汹涌的、冰冷的、充满了无尽痛苦和贪婪的意志,如同黑色的洪水,顺着那血脉的连接,疯狂地涌入林晚的身体!
“晚晚!不要!”陆清舟目眦欲裂,却无力阻止。
林晚感到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投入了绞肉机,无数惨死的面孔、绝望的哀嚎、扭曲的欲望在她意识中冲撞、撕扯。她的身体剧烈颤抖,皮肤下的血管凸起,呈现出不祥的暗红色,眼睛时而空洞,时而充满了不属于她的疯狂与怨毒。
她在以自身为战场,容纳这百年的罪孽!
实体的巨臂停滞了,翻涌的阴影也变得迟缓。它的核心意志正在被林晚这具“完美容器”疯狂抽取、拉扯!那蠕动的肉膜心脏搏动得异常混乱,后方的符号印记也明灭不定。
就是现在!
在自身意识即将被彻底吞噬的最后一刻,林晚凭借着一丝顽强的清明,引导着那涌入体内的、庞大而混乱的邪恶力量,不再试图控制它,而是……将它导向了两个方向!
一部分力量,被她强行引向自己的双手,暗红色的、如同实质的怨念能量在她掌心凝聚!她用尽最后的力量,将这股能量狠狠推向洞壁上那个巨大的双蛇符号!
轰!
符号剧烈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那两条缠绕吞噬的蛇形刻痕,如同活物般扭曲、崩解!
另一部分力量,更多、更狂暴的部分,她不再约束,而是任由其顺着血脉的连接,如同寻找源头一般,疯狂地反灌回那蠕动的肉膜心脏,灌回那阴影实体的核心!
“你不是渴望力量吗?都还给你!”她在意识中发出无声的咆哮。
这就好比向一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里,又投入了一根点燃的火把!
不——!!!
实体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惊惧和痛苦的咆哮!它那刚刚凝聚的形态开始变得极不稳定。核心处被强行灌入远超负荷的、混杂了林晚纯粹意志(哪怕是愤怒和毁灭的意志)的混乱能量,外部维持其存在的规则符号又被破坏!
内外交攻,循环的根基被动摇!
轰隆隆——!!!
巨大的爆炸从肉膜心脏和符号印记处同时发生!刺目的暗红色光芒吞噬了一切,强大的能量冲击波向四周席卷!
陆清舟拼命爬过去,将失去意识、瘫软在地的林晚紧紧护在身下。
爆炸声、崩塌声、实体最后的哀嚎声、阴影消散的嗤嗤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末日降临。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终于归于沉寂。
尘埃缓缓落定。
洞窟内一片狼藉,穹顶坍塌了大半,露出了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或许是清晨)。那蠕动的肉膜心脏、挥舞的巨臂、翻涌的阴影、以及那巨大的双蛇符号,全都消失不见了,只在原地留下一个焦黑的、散发着恶臭的巨坑,以及无数飘散如萤火虫般的、逐渐消散的暗红色光点。
幸存的镇民们从废墟和角落里颤巍巍地爬出来,个个灰头土脸,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惊恐。
陆清舟感到身下的林晚动了一下,他连忙松开她。
林晚缓缓睁开眼睛,眼神疲惫、空洞,却清澈——那不属于她的疯狂与怨毒已经消失。她还活着,她成功了。
“晚晚!”陆清舟的声音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喜悦和后怕。
林晚想对他笑一下,却牵动了后背,传来一阵剧烈的、仿佛被烙铁烫过般的疼痛。她忍不住闷哼一声。
陆清舟帮她稍微撩起后背的衣服,瞳孔猛地一缩。
在林晚光滑的背部肩胛骨之间,赫然多了一块暗红色的、形似展翅蝴蝶的疤痕。那疤痕的颜色深邃,仿佛凝聚了所有的黑暗与痛苦,边缘清晰,如同一个永恒的烙印。它不再发热,也不再与任何邪恶共鸣,只是静静地存在着,像一道无声的宣告,也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痕。
……
一个月后。
临江镇仿佛生了一场大病,虽然表面的伤口在缓慢结痂,但内里的创伤远未愈合。幸存的人们默契地不再提起那段恐怖的经历,不再谈论“剥皮娘娘”、“贴金身”和“残痂”,仿佛那只是一场集体噩梦。但偶尔在深夜,依旧会有人从关于无皮怪物的梦魇中惊醒。
张老大、孙老四等人的死亡被官方以各种“意外”结案,周婆婆的失踪也无人深究。古镇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试图恢复往日的节奏。
林晚和陆清舟选择了留下。
陆清舟的诊所变得更加忙碌,他不仅要医治身体的创伤,更要尝试安抚那些饱受精神折磨的灵魂。
林晚则利用她的心理学知识,默默地帮助镇上的孩子和妇女,尤其是小满。小满脸上的胎记似乎变淡了一些,她开始尝试走出阴影,虽然依旧沉默,但眼神里多了几分生气。
她们都没有再提起地底洞窟中发生的一切,也没有提起林晚背上那个形似蝴蝶的疤痕。那是一场不愿触碰的禁忌记忆。
夕阳西下,江水被染成一片暖金色,却依旧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浑浊。
林晚和陆清舟并肩站在江边,望着这片承载了太多痛苦与秘密的土地。
“它真的……彻底消失了吗?”陆清舟轻声问,目光落在林晚平静的侧脸上。
林晚沉默了片刻,感受着后背那道永恒的疤痕传来的、细微的、仿佛与这片土地连接在一起的隐痛。
“它睡了。”她最终缓缓开口,声音融入了江风里,“或许,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沉睡在这片土地之下,沉睡在……每个人的记忆里。”
她抬起头,看向古镇那依旧显得有些阴郁的轮廓。
“但只要还有人记得痛苦,记得贪婪的代价,记得……如何去选择,”她的声音渐渐坚定,“它,就永远只是沉睡。”
江风吹拂着她的发丝,也吹动着古镇上空那似乎永远散不尽的、淡淡的雾霭。
寂静的伤痕,刻在了背上,也刻在了这座古镇的灵魂里。但活着的人,总要带着伤痕,继续前行。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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