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死寂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
陈默瘫坐在地,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晕开小小的深色痕迹。右臂的麻木感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掏空后的酸软无力,仿佛连续高烧了三天三夜。精神上的创伤则更为具体,像有人用粗糙的砂纸在他大脑沟回里狠狠摩擦过,留下火辣辣的钝痛。
那个“御”字,不仅仅消耗了墨,更消耗了他自身的某种“本源”。
他抬起颤抖的手,看着指尖——那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但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这个世界之间,仿佛隔了一层极淡的薄纱,色彩不那么鲜活了,声音也有些发闷。像是……某种“感知”被永久性地削弱了。
这就是使用《字灵》的代价。
苏夜没有骗他。这本书的力量,需要等价交换。
他强撑着爬起来,目光落回那个重新合拢的铁盒上。它依旧安静,仿佛刚才那凶戾的墨影只是他精神崩溃下的幻觉。但空气中残留的焦臭、墙壁上那几乎难以察觉的淡淡阴影痕迹,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凶险。
不能再待下去了。
这里已经不再安全。不仅仅是这本书本身,还有那些“守墨人”。苏夜他们看似离开,但陈默有一种直觉,他们并未走远,或许就在小镇的某个角落监视着这里。奶奶垂危,石狮异动,犬只暴毙……这些异常事件足以引起任何神秘组织的持续关注。
他必须离开。在下一个危机爆发前,在“守墨人”失去耐心采取更直接的手段前,在他被那本书的低语彻底逼疯前。
目标很明确——灞桥,“安全屋”。
他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张泛黄的照片,指尖摩挲着背面那行娟秀的字迹。“暂避”、“风波甚急”……爷爷当年面对的,是何等险恶的处境?那个“安全屋”,是他对抗《字灵》的据点吗?里面会不会有克制这本书的方法?或者,至少是关于它和“守墨人”的真相?
希望渺茫,但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他不再犹豫,迅速行动起来。找了一个结实的旧背包,塞了几件轻便的换洗衣物,将所有的现金——不多,是爷爷留下和他自己积攒的生活费——小心藏好。他看了一眼手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带上了它,但果断关机,拔出了SIm卡。他不知道“守墨人”或者别的什么存在是否有手段追踪电子信号,必须谨慎。
最后,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铁盒。
带上它?还是留下?
留下,等于将这颗不定时炸弹留在家里,万一被“守墨人”或者更坏的东西得到……后果不堪设想。而且,那脑中的低语并未停止,只是暂时微弱了些,仿佛那墨影的袭击消耗了它部分力量。他有一种预感,如果离开这本书太远,可能会发生更糟糕的事情,比如……那低语会变成无法忍受的疯狂嘶吼,或者书本身会以更极端的方式将他“拉”回来。
带上它,意味着他将与危险同行,时刻处于它的影响之下,如同怀抱毒蛇。
两害相权……
陈默一咬牙,找来几件柔软的旧衣服,将那个缠着残余胶带的铁盒层层包裹,小心地塞进了背包的最底层。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背上,也压在他的心上。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多年的家,看了一眼奶奶空荡荡的房间,心中涌起一股酸楚和决绝。他留了一张字条给可能来探望的邻居,只说奶奶住院,他要去外地亲戚家想想办法,归期未定。
做完这一切,已是傍晚。天色昏暗,铅灰色的云层低垂,预示着一场夜雨。
他没有走大门,而是从后院一处鲜为人知的矮墙翻了出去,落入一条狭窄的、堆满杂物的背巷。泥土和腐烂植物的气息扑面而来。
小镇仿佛还沉浸在昨日恐怖的余悸中,街道上行人稀少,且都行色匆匆。偶尔有车辆驶过,轮胎碾过路面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背着旧包、融入暮色中的少年。
他避开大路,专挑小巷和镇子边缘的田间小径行走。目的地是几十公里外的灞桥,他不能乘坐任何可能留下记录的交通工具。长途汽车、火车,甚至出租车,都在他的排除列表里。
夜色彻底笼罩下来,细雨如期而至,冰冷地打在他的脸上、身上。衣服很快湿透,紧贴着皮肤,带来刺骨的寒意。但他不敢停歇,只是埋着头,沿着记忆中和手机离线地图(关机前下载好的)指示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
背包里的铁盒,隔着衣物,似乎又开始传来那微弱而顽固的“心跳”。咚……咚……伴随着雨声和脚步声,形成一种诡异的三重奏。脑中的低语也再次变得清晰起来,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嘲弄他的徒劳。
他在雨中跋涉,像一只被迫离巢、惊慌失措的幼兽,奔向一个未知的、可能同样危险的“安全”之地。身后是陷入诡异寂静的家乡,身前是迷雾重重的未来。
而《字灵》,正安静地躺在他的背包里,等待着下一个字的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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