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又低又急,带着破釜沉舟的颤抖,是水生!
陆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猛地松开。他几乎是扑到后窗边,小心翼翼地推开一道缝隙。窗外,水生瘦小的身影蜷缩在阴影里,脸色在微弱的月光下惨白如纸,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却又有一股豁出去的决绝。
“水生?你怎么……”
“没时间了!明哥,长话短说!”水生急促地打断他,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不敢惊动这沉睡的村庄里任何一丝空气,“我偷听到我娘和……和别人的谈话……你爹,他不是意外!”
陆明呼吸一窒:“你说什么?”
“三个月前,你爹……他好像发现了山洞里‘神膏’的秘密,”水生的语速飞快,每一个字都像子弹射入陆明的脑海,“他不同意再用那东西,还想毁掉……村长和几位族老……他们……他们拦住了他……”
“怎么拦住的?”陆明的声音嘶哑,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水生猛地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我只听到我娘哭,说‘那是没办法’、‘为了全村’……还说……还说‘陆大哥是自己失足,怨不得别人’……可是,可是他们的语气不对!很不对!”
自己失足?怨不得别人?
陆明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头顶,愤怒和悲痛几乎要将他撕裂。父亲果然是因此而死!什么上山捡柴失足,全是谎言!是为了掩盖他们因为父亲想要反抗这邪恶仪式而下的毒手!所谓的“为了全村”,就是用牺牲个别人来维持这虚假的安宁吗?
“还有那符印!”水生继续爆料,声音抖得更厉害,“那不是祖传的东西!是……是大概几十年前,某一任村长从山洞里带出来的‘法子’!据说,用了那符印,傀伶才能‘听话’,戏才能唱得‘神灵欢喜’……”
几十年前?从山洞里带出来的?
父亲笔记里的“傀非傀”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这些傀伶不仅是被标记,更是被从山洞里带出的邪术所控制!而所谓的“神灵欢喜”,恐怕是那山洞里的东西需要这场戏,需要这燃烧着“神膏”的仪式!
“水生,谢谢你……”陆明声音干涩,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水生的冒险告知,不仅坐实了父亲的冤死,更将仪式的源头指向了更深的黑暗。
“明哥,我走了!你……你一定要小心!明天晚上,无论发生什么,保住自己要紧!”水生说完,不敢再有片刻停留,像受惊的兔子,迅速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后窗重新关上,屋内恢复了死寂。
陆明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水生的每一句话都在他脑中轰鸣。
父亲因反抗而被灭口。
符印源于山洞邪法。
仪式是为了取悦洞中之物。
所有的线索终于串联了起来,勾勒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整个栖水村,早已被一个从山洞中蔓延出的邪恶存在所侵蚀、控制。他们用先祖的尸身制作傀儡,用邪恶的“神膏”点燃灯火,年复一年地唱着一场献祭的戏码,只为了满足那洞中之物的需求,维持一种扭曲的“平衡”或“庇护”。
而父亲,是清醒者,也是反抗者,所以他必须死。
自己呢?因为血脉,成为了下一任掌灯人,下一个被这邪恶传统捆绑的牺牲品?还是说,因为自己这个“非我族类”(尚未被完全同化)的存在,本身也是仪式的一部分?
明天晚上,《百神宴》……
陆明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肉里,疼痛让他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他不再只是探寻真相的归乡人。
他成了必须面对杀父之仇,必须拆穿这延续了几十年谎言的复仇者。
舞台已经搭好,傀伶已然就位,而他,这个捧着“引魂灯”的掌灯人,注定要在明晚的戏台上,唱一出属于自己的“破局之戏”!
夜色深沉,仿佛酝酿着最终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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