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一层惨白的裹尸布,笼罩着山野。陆明和水生相互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逃离后山范围。每走一步,陆明左臂那暗红色的邪痕就仿佛活物般蠕动一下,冰冷的刺痛感如同无数细针扎进骨髓,并向肩胛和胸口蔓延。他的半边身体逐渐失去温度,嘴唇泛着不祥的青紫色。
“明哥,再坚持一下,快到……快到黑林子了。”水生喘着粗气,声音发颤。他所说的黑林子是村外一片人迹罕至的老林,那里有个废弃的猎人小屋,是他们眼下唯一可能的藏身之处。
陆明已经说不出话,只能勉强点头。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唯有左臂那蚀骨灼心的冰冷痛楚无比清晰。他感觉自己像一截正在被阴火缓缓焚尽的朽木。
终于,在雾气稍稍稀薄处,看到了那片如同墨迹般晕开的古老森林。他们钻进林子,浓密的树冠瞬间遮蔽了微弱的晨光,四周陷入一种压抑的昏暗。腐败落叶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陆明身上散发出的、越来越浓的淡淡邪异腥气。
在林子深处,他们找到了那个几乎被藤蔓完全吞噬的小木屋。门轴断裂,屋内积满了厚厚的灰尘,蛛网遍布,但四壁尚且完整,提供了一个暂时的喘息之机。
水生费力地将陆明安置在角落里一堆相对干燥的枯草上。陆明背靠着冰冷的木墙,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臂——那暗红纹路已经越过了手肘,如同扭曲的荆棘,缠绕而上,所过之处的皮肤变得灰暗、失去弹性,甚至隐隐透出一种类似岩石的质感。
“水……水生,”他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看看……我后背……”
水生颤抖着凑过去,掀开他被汗水血污浸透的衣衫后襟,只看了一眼,便吓得倒吸一口冷气,踉跄后退,脸上血色尽失。
“怎么了?”陆明的心沉了下去。
“纹路……爬到……爬到脖子下面了……”水生声音带着哭腔,“还有……明哥,你左边肩膀后面的皮肤……颜色不对……好像……好像硬了……”
硬化?同化?
陆明闭上眼,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比那邪痕的冰冷更甚。那洞中的邪物,其力量竟如此诡异霸道,不仅能侵蚀血肉,似乎还在将他的身体向着某种非人的状态转化!是因为“破妄”玉牌最后爆发的力量与邪力激烈冲突,反而加速了这种异变吗?
他尝试集中精神,回想玉牌碎裂时涌入他体内的那丝清凉气息。那气息并未完全消失,只是变得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蜷缩在他的心脉附近,勉强护住最后一点灵台清明,抵挡着邪力的最终侵蚀。但这守护,正在被步步紧逼的冰冷邪气不断蚕食。
他就像一艘正在沉没的破船,唯一的救生艇也即将倾覆。
“不能……不能待在这里……”陆明艰难地开口,声音断断续续,“村长他们……不会放过我们……一定会搜山……”
“可是明哥,你的伤……”水生看着他那条几乎失去人色、纹路狰狞的手臂,急得直掉眼泪。
“找……找点水……还有……看看附近有没有……白芨草、地榆……任何能止血消炎的草药……”陆明知道寻常草药对这邪力侵蚀恐怕毫无用处,但至少能处理一下他身上其他的外伤,延缓体力流失。
水生用力点头,抹了把眼泪,小心翼翼地从木屋缝隙观察外面,确认暂无危险后,迅速钻了出去。
木屋内只剩下陆明一人。寂静和孤独放大了身体的痛苦和精神的压力。左臂的冰冷麻木与心口那丝微弱的暖意形成了残酷的拉锯战,每一次邪痕的搏动,都像是敲响了一次丧钟。他仿佛能听到那“秽血之心”虽受重创却并未死透的、充满怨毒的喘息,在遥远的地底呼唤着这同源的烙印。
他靠在墙上,意识在剧痛和昏沉间浮沉。父亲的音容笑貌,祠堂里那惊悚的指向,山洞内那恐怖的肉瘤,玉牌碎裂时的决绝……无数画面在脑中翻腾。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父亲用生命换来的警示,自己拼死一击换来的真相,最终都要随着这具被污染、逐渐僵硬的躯壳,一同埋葬在这无人知晓的荒林之中?
不甘心!
强烈的求生欲和未尽的责任感,如同最后一把火,在他即将熄灭的意志中燃烧起来。他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得如此毫无价值!他必须把真相带出去,必须让栖水村从那邪恶的循环中解脱!
他猛地睁开眼,用尚能活动的右手,死死按住左臂上那蔓延的邪痕,试图用残存的精神力去对抗那冰冷的侵蚀。那丝玉牌的残余气息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决绝,微微跳动了一下,与那邪痕接触的地方,竟发出一丝微不可闻的“嗤”响,冒起一缕极淡的黑烟。
有效!虽然如同杯水车薪,但至少证明,这邪力并非完全无法抗衡!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水生急促而轻快的脚步声。
“明哥!我找到了水,还有一些草药!”水生抱着用大树叶卷成的容器和几株草药跑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希望。
但当他看到陆明右手指缝间渗出的、带着腥臭味的黑红色粘稠液体,以及左臂邪痕那暂时被遏制却依旧狰狞的模样时,那丝希望瞬间变成了更深的忧虑。
陆明松开手,疲惫地靠在墙上,喘息着对水生露出一个极其艰难的笑容。
“别怕……我们还……没输。”
他接过水生递来的、用树叶盛着的清水,冰冷的水滑过喉咙,暂时压下了那股灼烧感。他看着水生笨拙地捣碎草药,准备给他敷上,心中已然明了。
前路漫漫,危机四伏。他带着这不断恶化的残躯和致命的邪痕,如同怀抱着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就必须走下去。
为了父亲,为了水生,也为了那无数被蒙蔽、被献祭的亡魂。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望向木屋缝隙外那被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
下一个目标,该去哪里?如何才能化解这身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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