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颠簸与黑暗。
陆明的意识在冰冷刺骨的剧痛和破碎混乱的噩梦间沉浮。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被丢弃在冰原上的腐肉,左臂那邪痕是唯一“鲜活”的部分,正贪婪地吮吸着他所剩无几的生命力,并将一种不属于他的、充满恶念的冰冷,强行灌注到他的四肢百骸。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剧烈的晃动和刺耳的刹车声将他从半昏迷中惊醒。
他发现自己蜷缩在一堆散发着霉味和药材混合气味的麻袋之间,身下的卡车已经停止。外面传来人声和搬运货物的响动。
不能被发现!
他强忍着几乎要撕裂灵魂的痛楚,用尚能活动的右手扒开覆盖在身上的麻袋,窥视外面。天光已亮,似乎是一个小镇的货运站。趁着司机和工人们忙碌的间隙,他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悄无声息地从车尾滚落,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顾不上疼痛,连滚带爬地躲进一堆废弃的木箱后面,剧烈地喘息着,冷汗如同溪流般从额头淌下。左臂的邪痕在日光下显得更加狰狞,暗红色的纹路已经蔓延过了肩膀,向心口蚕食,皮肤下的硬化感越来越明显。
必须找到藏身之处,必须处理这伤势,否则他撑不过今天。
他观察着这个陌生的小镇,建筑比县城更加破败,行人面色麻木。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一条偏僻小巷尽头,一个挂着歪斜招牌的铺子。招牌上的字迹斑驳难以辨认,隐约似乎是“百草”二字,但门面破旧,窗户积满灰尘,不像正经医馆,反倒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气息。
死马当活马医。他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扶着墙壁,一步一挪地蹭到那铺子门前,用肩膀顶开了虚掩的木门。
门内光线昏暗,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混合了无数种草药、矿物甚至还有一些腐败物体气味的怪味扑面而来,呛得他一阵咳嗽。屋内杂乱无章地堆满了各种晒干的植物、兽骨、矿石以及一些泡在浑浊液体里的、形态诡异的东西。
一个穿着油腻长衫、头发花白稀疏、身形佝偻的老者,正背对着门口,在一个黑漆漆的药碾子里费力地捣着什么,发出“咕噜咕噜”的沉闷声响。
听到门响,老者动作一顿,缓缓回过头。
他的脸上布满深如沟壑的皱纹,一双眼睛却异常锐利,浑浊中透着一种洞察世事的精明。他的目光在陆明身上扫过,尤其是在他那条被破烂衣袖勉强遮掩、却依旧透出诡异凸起和不祥气息的左臂上停留了片刻,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仿佛早已料到会有人登门。
“看病?”老者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
陆明靠在门框上,几乎站立不稳,艰难地点了点头:“前辈……救……救我……”
老者放下药碾,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伸出枯瘦如同鸡爪的手,毫不客气地掀开了他左臂的破布。
当那布满暗红色、微微搏动邪痕的狰狞手臂完全暴露出来时,老者浑浊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那不是恐惧,而像是……一种看到稀有“材料”般的兴趣。
“啧……”他咂了咂嘴,干枯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邪痕。
“嘶——!”陆明倒抽一口冷气,感觉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剧痛钻心。
“阴秽侵体,邪脉缠身……还带着一丝……破邪之力的残留?”老者眯起眼睛,仔细端详着,像是在鉴赏一件古物,“小子,你这伤,来得不寻常啊。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陆明心中警铃大作,这老者绝非普通郎中!他不敢透露栖水村和山洞的具体情况,只能含糊道:“误入……一处古墓,被……壁画上的诅咒所伤……”
“古墓?诅咒?”老者嗤笑一声,显然不信,却也懒得深究,“罢了,老夫只医病,不问来历。你这伤,寻常药石无用,除非……”
“除非什么?”陆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问道。
“除非找到‘清心莲’为主药,辅以‘地脉石乳’、‘百年尸苔’……熬制‘净秽汤’,或许能压制这邪脉蔓延。”老者报出一连串闻所未闻的药名,语气平淡,却让陆明的心沉了下去。这些东西,他听都没听过,去哪里找?
“当然,”老者话锋一转,那双锐利的眼睛盯着陆明,“还有一种更快的法子。”
“什么法子?”
“以毒攻毒。”老者缓缓道,“你体内尚存一丝微弱的破邪之力,若能找到更强的同源力量注入,或可暂时逼退这邪秽。又或者……寻一处极阴之地,引地煞之气入体,与这邪痕相互制衡……不过,此法凶险万分,九死一生。”
更强的同源力量?破碎的“破妄”玉牌已是他唯一的依仗。极阴之地?更是虚无缥缈。
希望似乎再次变得渺茫。
就在这时,铺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喧哗声!
“仔细搜!那小子受了重伤,跑不远!”
“那边有个药铺,去看看!”
是追兵的声音!他们竟然也追到了这个小镇!
陆明脸色骤变,挣扎着想要起身逃离。
那老者却是不慌不忙,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那枯瘦的手掌传来一股奇异的力量,并不强大,却带着一种镇定心神的效果。
“慌什么。”老者淡淡地说,随即走到墙边,看似随意地移动了几个药罐的位置,又用脚在地面某处轻轻一磕。
一阵极轻微的机括声响起,靠墙的一个巨大药柜竟然无声无息地向侧面滑开,露出了后面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黑暗洞口。
“进去。除非老夫叫你,否则别出来。”老者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陆明来不及多想,踉跄着钻进了洞口。药柜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彻底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和声音。
他陷入了一片纯粹的黑暗和寂静之中,只能听到自己粗重而痛苦的喘息,以及左臂邪痕那如同恶魔低语般的、持续的冰冷搏动。
这个诡秘的老者是谁?他为何要帮助自己?他口中的“以毒攻毒”之法,究竟是生机,还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未知的黑暗包裹着他,而体内的邪物,与迫近的追兵,同样虎视眈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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