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祠堂后的囚室溜回旅社,短短一段路,沈瑜却走得脊背发凉。她能感觉到,那些或明或暗的目光,比之前更加粘稠,更加锐利,像无数根冰冷的针,试图刺探她这个外来者刚刚越界的行为。
旅社里静悄悄的。阿月不在柜台,大概是在后厨或是别的什么地方。这种刻意的空寂,反而让沈瑜更加不安。她快步上楼,反锁了房门,背靠着冰冷的木门,才敢大口喘息。
苏青窈那崩溃的呓语——“她在我背上……好轻……”——如同鬼魅般在脑海中盘旋。那不是幻觉,是那个女孩在极致的恐惧下最真实的感受。一个看不见的、冰冷的“存在”,成了压垮她命运的最后一根稻草。
妹妹沈珂,是否也曾感受到同样的重量?
沈瑜甩甩头,强迫自己冷静。现在不是沉浸于恐惧的时候。她拿出笔记本电脑,连接上微型摄像机,将昨晚录制到的“称骨”仪式视频备份,并加密存储在多个地方。画面中,那根苍白的骨秤秤杆违反物理规律地上翘,每一次回放都让她头皮发麻。
科学无法解释。至少,以她现有的知识无法解释。
她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理解这背后的逻辑。妹妹的笔记本,是她此刻唯一的灯塔。
她再次拿出那本看似普通的牛皮笔记本,翻到用特殊药水显影后出现密文的部分。这些符号比之前破译的更加复杂、扭曲,像是一种极度个性化的加密方式,又像是沈珂在极度紧张状态下仓促留下的。
就在她全神贯注,试图从那些扭曲的线条中找出规律时,门外传来了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不是阿月那种轻巧的步子,而是更缓慢,更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
脚步声在她的门口停了下来。
沈瑜的心跳骤停了一瞬。她飞快地将笔记本和电脑塞进被子底下,顺手拿起一本关于民俗文化的书籍摊在桌上,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表情看起来自然。
“叩、叩。”
敲门声响起,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穿透门板的压力。
“请进。”沈瑜尽量让声音平稳。
门被推开,站在门口的,是那位阿婆。
她依旧穿着那身厚重的靛蓝土布衣服,佝偻着背,手里拄着那根歪扭的木拐杖。浑浊的眼睛缓缓扫过房间,最后落在沈瑜脸上,那目光像是能刮下一层皮来。
“阿婆?”沈瑜站起身,脸上适时地露出些许惊讶和礼貌,“您找我有事?”
阿婆没有立刻回答,她踱步进来,拐杖敲击在老旧的地板上,发出“笃、笃”的声响,每一下都敲在沈瑜的心弦上。她走到桌边,干枯的手指拂过沈瑜摊开的那本书的封面。
“在研究我们寨子?”阿婆的声音沙哑,像砂纸摩擦着木头。
“是的,”沈瑜点头,“这里的风俗很独特,值得记录。”
“记录?”阿婆抬起眼皮,那双深陷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温度,“外乡人,有些东西,记在纸上,会带来灾祸。有些画面,看在眼里,会剜掉心神。”
沈瑜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她是在警告自己拍摄了称骨仪式?
“阿婆,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沈瑜维持着镇定。
阿婆的嘴角扯动了一下,那算不上是一个笑容。“这寨子,山深,雾重,路滑。外来的人,容易迷路,也容易……碰到不干净的东西。”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飘向窗外,正是祠堂的方向。
“昨天那个姑娘,就是沾了不干净的东西,才落得那个下场。”阿婆转回视线,紧紧盯着沈瑜,“你是个文化人,比她有见识,更应该知道,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
话语里的威胁,已经赤裸得不容忽视。
“我只是个做研究的,不会打扰寨子里的正常生活。”沈瑜试图辩解。
“正常生活?”阿婆低低地哼了一声,那声音带着嘲讽,“我们的正常,和你们的不一样。断了线的风筝,飞得再高,也找不到回家的路。同样,外来的根,扎不进我们的土。”
她顿了顿,拐杖在地上重重一磕。
“姑娘,听我一句劝。该看的看了,该记录的也差不多了。早点离开,对你好。”
说完,她不再给沈瑜任何开口的机会,转身,拄着拐杖,“笃、笃、笃”地离开了,留下一个压抑感十足的背影和一室冰冷的寂静。
房门没有关,沈瑜却感觉像是被无形的东西封死在了这里。
阿婆的这次“拜访”,绝不仅仅是长辈对晚辈的关怀。这是一个明确的、最后的警告。她们已经注意到了她的“越界”行为,并且失去了耐心。
沈瑜缓缓坐回椅子上,手心一片冰凉。
离开?在妹妹的失踪真相大白之前?在苏青窈还被困在那暗无天日的囚室里之时?
不可能。
阿婆的警告,像是一把重锤,反而砸碎了她最后的一丝犹豫。这个寨子隐藏的秘密,远比她想象的更黑暗,更危险。而危险,往往与真相相伴。
她重新拿出妹妹的笔记本,目光变得更加坚定。
必须更快了。在她们采取更进一步的行动之前,她必须找到更确凿的东西。
妹妹,你到底在这里,发现了什么?那个“不干净的东西”,又究竟是什么?
窗外的雾气,似乎更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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