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匕冰冷的触感透过布料烙印在沈瑜的皮肤上,那捆“惑灵草”散发出的腥气无孔不入,提醒着她这不是梦境,而是以生命为注的赌局。距离子时,只剩下最后的白昼与黄昏。
寨子陷入了暴风雨前最后的死寂。这种寂静比往常更加厚重,仿佛连山风与虫鸣都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偶尔有孩童的哭闹声传出,也会被大人迅速而严厉地制止。街道上空无一人,连那些惯常在暗处窥视的目光,也仿佛暂时收敛,凝聚在祠堂方向,等待着什么。
压抑。令人窒息的压抑。
沈瑜和阿月没有再见面,也没有任何形式的交流。任何多余的接触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她们像两颗被埋设在既定轨道上的棋子,只能按照计划,沉默地走向命运的交叉点。
沈瑜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她没有再试图联系外界,那只是徒劳。她所做的,是反复在脑海中推演今晚的行动。祠堂的内部结构(根据妹妹的视频和阿月的描述)、骨秤的位置、可能遇到的阻拦、如何使用那柄诡异的骨匕和惑灵草……每一个细节,都可能决定生死。
她将微型摄像机的剩余电量检查了一遍又一遍,调整到最省电的待机模式。如果……如果她最终无法将存储卡带出去,至少要让这台设备,记录下最后的真相。
她拿出妹妹的笔记本,抚摸着上面扭曲的符号。沈珂清秀而倔强的脸庞仿佛就在眼前。
“姐,我会揭开这里的秘密……”
妹妹做到了,用她年轻的生命。
现在,轮到她了。
黄昏如同稀释的墨汁,缓慢而不可抗拒地渲染着天际。当最后一抹残阳被远山吞噬,寨子里终于有了动静。
沉重的钟声,从祠堂方向传来。
“咚——”
“咚——”
“咚——”
不是急促的警钟,而是缓慢、庄严,带着某种古老韵律的钟鸣。一共九响,回荡在死寂的寨子上空,如同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这是“净骨”仪式开始的预备信号。
沈瑜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到一队队举着火把的寨丁开始无声地集结,他们面色肃穆,眼神空洞,仿佛被抽离了个人意志,变成了仪式的一部分。火光跳跃,将他们拉长的影子投在墙壁和地面上,如同群魔乱舞。
她看到寨老和阿婆出现了。寨老换上了一身更加古老的、绣着诡异纹路的黑色礼袍,手持一根顶端镶嵌着某种兽骨的木杖。阿婆则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同样古朴的服饰,佝偻的腰背似乎挺直了一些,手中捧着一个用黑布覆盖的托盘。
他们站在祠堂门前,如同两尊来自幽冥的使者,等待着祭品的奉上。
紧接着,囚禁苏青窈的那间储料室方向传来了动静。门被打开,两个身形高大的寨丁,架着一个穿着单薄白色囚衣、几乎无法自己行走的身影走了出来。
是苏青窈!
她的长发散乱,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下巴尖削得可怕。她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玩偶,被两人拖拽着,走向祠堂那扇洞开的、如同巨兽之口的大门。
火光映照下,沈瑜似乎能看到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泛起细密的、因为恐惧而产生的鸡皮疙瘩。
就是现在!
沈瑜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她最后检查了一遍随身物品:骨匕紧紧绑在小腿上,惑灵草藏在贴身口袋里,微型摄像机别在衣领内侧。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恐惧。没有退路了。为了妹妹,为了苏青窈,为了那名录上无数的冤魂,也为了……砸碎这吃人的枷锁。
她悄无声息地溜出房间,没有走楼梯,而是凭借事先观察好的路线,从旅社后方一扇极少使用的、通往堆放杂物的小天井的窗户翻了出去。落地时,她的动作轻得像一只猫。
按照阿月的计划,她需要绕到祠堂后方,那里有一个年久失修的排水口,是阿月小时候偷偷玩耍时发现的,或许可以潜入。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她贴着墙根的阴影,快速而谨慎地移动。空气中弥漫着香烛和某种腥甜香料混合的怪异气味,从祠堂方向飘来,令人作呕。
她能听到祠堂内传来的、阿婆用那种古老语言吟唱的、曲调诡谲的歌谣,以及寨老时而响起的、短促而威严的应和声。
仪式,已经开始了。
子时将至。
沈瑜终于摸到了祠堂后方,在那丛茂密的、带着尖刺的灌木后面,找到了那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黑黢黢的排水口。
里面会有什么?是直接通往仪式核心,还是无尽的陷阱?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必须进去。
握了握藏在袖中的石片,又摸了摸小腿上绑着的骨匕,沈瑜不再犹豫,俯下身,如同投入黑暗的河流,毅然钻入了那未知的、散发着霉烂和阴冷气息的洞口。
身后,是寂静的、被仪式笼罩的夜。
身前,是吞噬一切的、祠堂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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