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的呐喊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那片由荧光和嗡鸣构成的诡异空间中激起了剧烈的涟漪。
旋转的荧光结构猛地一滞，发出类似金属扭曲的刺耳尖啸。作用于林凡身上的那股剥离力量骤然一松，他几乎透明的身体重新凝实了几分，踉跄着后退一步，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从溺水的边缘被拉回。
陈浩和苏雨晴趁机冲上前，扶住了他。
“凡子！你没事吧？”陈浩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没……没事。”林凡摆了摆手，目光却死死盯着前方那块光芒紊乱的黑板。代表他的那个光点不再稳定地走向熄灭，而是在剧烈地闪烁、明灭，仿佛内部程序产生了无法处理的冲突。
“你刚才……做了什么？”苏雨晴急切地问，她敏锐地察觉到林凡刚才的呼喊似乎触动了某种关键。
“它不是叶默……或者说，不完全是！”林凡快速地说道，声音因激动而沙哑，“叶默的怨恨可能只是一个‘引信’，启动了一个早就存在的、冰冷的‘清理程序’！这个程序只认规则，不认情感，所以忏悔没用！”
他指向黑板上那个旋转结构中，属于叶默素描的简化图案：“但是，叶默在启动它的时候，或者说，他的怨恨与这个程序结合的时候，他残存的人性——他对星空、对‘被听见’的渴望——也留在了这个程序里，成了它的一个……一个漏洞！一个基于情感的bUG！”
陈浩听得目瞪口呆：“所以……我们不是在跟鬼打架，是在跟一个……中了病毒的电脑程序打架？”
“可以这么理解！”林凡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一种在绝对黑暗中看到唯一出口的疯狂与希望，“这个程序依靠‘认知同步率’来锁定和清理目标。我们越是了解真相，同步率越高，死得越快。但是，如果我们对真相的‘认知’，不仅仅包括当年的罪行和叶默的怨恨，还包括……叶默这个人本身，他最后的、未被怨恨吞噬的那部分人性呢？”
苏雨晴瞬间明白了过来：“如果我们对叶默的‘认知’达到100%，但这个100%里，包含了对他的理解和共情，而不仅仅是恐惧和罪责……这个基于他怨恨启动的程序，逻辑就可能产生矛盾！”
“对！矛盾！”林凡用力点头，“程序的动力源是怨恨，目标是清理‘有罪认知’。但如果‘有罪认知’与‘理解与共情’同时达到峰值，它的基础逻辑就可能崩溃！或者……它会因为无法处理这种矛盾，而将裁决权，交还给那个最初的‘引信’——叶默残存的意识！”
这个计划大胆、疯狂，且极度危险。这相当于在自毁的悬崖边上跳舞，主动将同步率推向100%，赌的是在程序执行最终清理的前一刻，利用人性的闪光引爆其内在的矛盾。
“可是……我们怎么才能让‘理解和共情’也达到峰值？”陈浩问道，“光靠嘴说吗？”
林凡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已经有些皱巴巴的素描，小心翼翼地展开。画中仰望星空的少年侧影，在周围惨绿荧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孤独。
“靠这个。”林凡将素描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还有我们刚刚经历的一切，赵峰的‘对不起’，我们的恐惧、挣扎，以及……我们现在站在这里，试图理解他的决心。”
他抬起头，看向陈浩和苏雨晴，眼神清澈而坚定：“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这个程序锁定的是所有相关者的‘认知’。我需要你们帮我，我们三个人的‘认知’汇聚在一起，或许才能冲垮它冰冷的逻辑。”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最终的计划：
“当我的倒计时归零，清理程序最终启动的那一刻，它会全力汲取我的‘认知’，同步率会瞬间冲顶。那将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窗口。”
“那一刻，我们不要抵抗，不要恐惧，不要忏悔——那些只会加强它‘清理有罪’的逻辑。”
“我们要做的，是集中我们所有的意念，去‘回忆’和‘感受’——回忆这张素描代表的渴望，感受叶默当年的孤独与痛苦，也感受我们此刻试图沟通和理解的心情。我们要用我们的‘认知’，去填充那最后的1%，不是用罪孽，而是用……同理心。”
“我们要告诉那个被禁锢在程序深处的、属于‘叶默’的意识——”
“我们看见了你的痛苦，也看见了你的星空。”
实验室里一片寂静，只有那紊乱的荧光结构仍在发出不稳定的嗡鸣。
这个计划听起来近乎于唯心主义的祈祷，但在一个由怨念和未知规则构成的世界里，这或许是唯一符合其内在逻辑的反击。
“妈的……听起来像邪教仪式。”陈浩嘟囔了一句，但随即重重拍了拍林凡的肩膀，“不过，老子信你！干他娘的！”
苏雨晴也点了点头，眼神坚定：“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这是唯一的路。”
三人围坐在一起，以林凡为中心，手握着手，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圆圈。他们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周围扭曲诡异的景象，也不再理会那越来越刺耳的嗡鸣和代表林凡那个光点越来越急促的闪烁。
他们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内心的构建上。
林凡在脑海中勾勒那幅素描，想象着叶默坐在废弃实验室的角落，偷偷画下星空时的心情。
陈浩努力回想高一那年，那个总是低着头、沉默寡言的转学生，试图压下心中曾经有过的、哪怕一丝的轻视。
苏雨晴则用她强大的逻辑，尝试去分析和理解一个被孤立者内心的绝望与可能存在的、对温暖的微弱渴望。
他们将各自的恐惧、愧疚、勇气和此刻决绝的善意，糅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无形的、纯粹的精神力量，默默等待着最终时刻的降临。
林凡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的数字无声地跳动着。
00:00:05
00:00:04
00:00:03
00:00:02
00:00:01
00:00:00
来了。
代表林凡的那个光点，猛地爆发出刺眼欲盲的光芒，如同超新星爆发！整个荧光结构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那股庞大的、旨在将他从存在层面彻底“剥离”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降临！
林凡的身体再次开始变得透明，意识被巨大的力量撕扯、拖拽。
就是现在！
林凡、陈浩、苏雨晴，三人紧闭双眼，用尽全身心的力量，在意识的层面，向着那爆发的光点，向着程序的核心，向着那个可能存在的、叶默残存的意识，发出了他们凝聚已久的、最后的意念——
那不是对抗。
那是一场试图跨越生死与怨恨的……
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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