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白天嘈杂而充满生气。
林凡恢复得很快,或者说,他身体基础的年轻和韧性超出了医生的预期。虚弱的症状在充足的营养和休息下迅速改善,几天后,他已经可以自己下床走动,只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神深处多了一层洗不去的沉静。
陈浩在父母小心翼翼的搀扶下,头上还缠着纱布,一瘸一拐地来看他。两个劫后余生的少年对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陈浩只是用力抱了林凡一下,捶了捶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依旧咋咋呼呼,抱怨医院的伙食,但看向林凡时,眼底那份后怕与庆幸无法掩饰。
苏雨晴几乎每天都来,带着课堂笔记和水果。她细心地帮林凡梳理落下的功课,有时也会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书,陪伴胜过千言万语。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共同守护着那段无法与外人道的秘密。
警方和校方的人来过几次,询问那天晚上在旧校区发生的事情。林凡按照和苏雨晴商量好的说法,只说是出于恐惧和好奇前去探查,后来因为黑暗和紧张,陈浩意外受伤,他自己也因惊吓过度昏迷。至于黑板的字迹、离奇的死亡,他们一概表示不知情。调查似乎没有取得更多进展,最终也只能以意外和心理问题结案。
旧校区被彻底封锁,据说不久后就会动工拆除。笼罩在学校上方的无形阴云,似乎随着那块区域的封闭而渐渐散去。同学们依旧心有余悸,但生活终究要继续,高考的压力重新成为主旋律,将那场恐怖的插曲推向记忆的深处。
半个月后,林凡出院了。
走出医院大门,温暖的阳光洒满全身,他微微眯起眼,感受着那份几乎要被遗忘的、属于正常世界的暖意。空气中有青草和汽车尾气的味道,寻常,却让人心安。
父母小心翼翼地陪在他身边,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和如释重负。他们没有多问,只是用无微不至的关怀填补着这段日子以来的担忧与恐惧。
回到家,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床铺。一切都和以前一样,但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他看着书桌上堆积的复习资料,感觉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他开始尝试回归正常的生活。回到学校,坐在熟悉的教室里。那个属于李娟、张伟、赵峰的座位已经换了新的同学,黑板被擦得干干净净,再也没有浮现过不祥的字迹。同学们看他的眼神依旧有些复杂,夹杂着同情、好奇,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但至少,不再有恐惧。
他努力跟上复习进度,和苏雨晴、陈浩一起泡在图书馆。陈浩头上的纱布拆了,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被他戏称为“男人的勋章”。他们偶尔还会谈起那段经历,但更多的是沉默,一种共同承载了巨大秘密后的沉默。
日子一天天过去,平淡,充实。
林凡发现自己变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容易焦虑,面对难题和压力时,多了一份异乎寻常的耐心和冷静。有时,他会下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那里曾经放过叶默的素描,现在空空如也,但那幅画和画背后的渴望,已经烙印在他的记忆里。
在一个周末的下午,他独自去了一趟市郊的墓园。没有确切的名字,他只是在公共区域,找到了一处安静的、能望见远处山峦的角落。他放下一束简单的白色雏菊,站在那里,沉默了很久。
没有祈祷,没有忏悔。他只是静静地站着,像是在完成一个未尽的仪式,与过去做一个正式的告别。
风拂过墓园的松柏,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低语。
他知道,叶默和他承受的痛苦,并没有真正消失。它们只是转化了形态,一部分随着程序的崩塌而消散,一部分则被他承载,成为了他自身的一部分。这重量不会消失,但或许,会随着时间,慢慢沉淀,成为他生命底色中一道深刻的、促使他前行的纹理。
高考的日子终于来临。
坐在考场上,林凡握着笔,心情异常平静。窗外的阳光明媚刺眼,他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开始书写自己的未来。
几个月后,录取通知书陆续抵达。
林凡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北方大学。陈浩发挥稳定,去了南方一所体育院校。苏雨晴则如愿进入了顶尖学府的物理系。
离别的站台上,三个曾经共同面对生死的好友用力拥抱。
“保持联系!”陈浩红着眼眶,用力捶着林凡的背。
“一切小心。”苏雨晴轻声说,眼神清澈而坚定。
火车缓缓启动,载着憧憬与离别,驶向不同的远方。
大学生活是全新的篇章。新的环境,新的朋友,新的知识。林凡努力融入,他参加社团,认真学习,偶尔也会和室友们一起打游戏,开玩笑。他看起来和任何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没什么不同。
只有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当他独自站在宿舍阳台,仰望北方清澈而陌生的星空时,会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会想起那个废弃的实验室,那片灰色的虚空,那个在光茧中最终归于平静的少年。
他会想起那句未曾真正说出口的话:
我们都会背负着什么,继续走下去。
星光无声地洒落,温柔地覆盖着大地,也覆盖着所有沉睡或清醒的灵魂,覆盖着那些已然终结和正在开始的故事。
清晨的阳光,总会再次升起。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残灯诡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