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勇随手拿起桌上的纸笔，挥毫写下一个字，胡惟庸见到那字后瞬间如遭雷击，呆坐在椅子上。
那个字，他认得，是聊斋独有的笔迹！ “你应该明白了吧。”
陈勇平静地说，“我曾经为陆闻撰写书籍，那些文稿最后到了你手中，你可有印象？”
胡惟庸听到这，想起在青田书屋所见，心中震惊不已，确信陈勇就是传说中的聊斋。
外界的官员们也是议论纷纷：“喂，你们听说了吗？那聊斋竟然如此年轻？”
“这怎么可能呢？他在推行实学的过程中遭遇重重追问，却每次都能让人无言以对，竟会是一个年轻人？”
胡惟庸放声大笑：“哈哈哈！真是没想到，名震天下的聊斋居然是个小子！”
“万事开头难。”
他继续说道，“我想知道，是什么激发了你写下第一个话本的灵感？”
他借着一句古语讽刺陈勇年纪尚轻。
陈勇回应道：“第一个话本啊……是因为李嘉与我有仇。”
杜十娘的事迹让我深受感动，她的贞烈行为应当被世人所知。
因此，我将其写下来。
对于李嘉这样的人在翰林院这样的重要位置，对国朝来说是一种耻辱，对我们而言更是一种讽刺。
有人引用古语“有志不在年高，无谋空活百岁”
，对我形容恰如其分。
我对李嘉的仇视并非空穴来风，我打算寻找我的真实身份，并公开揭示他的恶行。
虽然李嘉已死，但我仍会寻找线索。
我看过你所有的话本，也了解你所推广的实学。
但我必须指出，实学并不适合当前的大明。
你身为一个未曾在官场涉足的人，并不了解大明的真实情况。
你的实学可能像王安石的改革一样，动摇大明国本，导致人心分崩离析，引发党争不断。
这实在是胆大包天之举，可能引发灾难性的后果。
我并非反对创新和变革，但我深知治国理政重在平稳。
身为丞相，我必须为国家的稳定负责。
你的实学可能会蛊惑他人，扰乱朝堂秩序，其后果不堪设想。
你应记住“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不要因自己的无知和狂妄而遗臭万年。
我强烈建议你谨慎行事，不要轻率地动摇国朝的根基。
陈勇在品味茶水后平静道：“你是否了解理学的诞生原因？”
胡惟庸对此感到困惑。
陈勇继续道：“理学由程颐提出，朱熹进行了总结，被视为圣人的智慧结晶。
但你知道为什么会在特定的历史时刻出现吗？”
胡惟庸开始迷茫。
陈勇道：“这就是你视野局限的表现。
我作为中书省丞相，纵观天下事务，所见所感比你更为广阔。
我理解历史的发展，倡导大历史观，就是为了打破你们习以为常的陈规陋习。
当你跳出固有的思维框架，会发现每种思想的产生都有其现实的社会和经济基础。”
胡惟庸被陈勇的言辞震撼，开始反思自己对理学的理解。
陈勇提问：“为何是程颐朱熹提出理学？是因为他们比孔夫子、董仲舒等前人更聪明吗？”
面对这个问题，胡惟庸无言以对。
陈勇进一步阐述：“春秋时期百家争鸣，各种学派都是为了解决当时的问题而产生的。
理学的出现也是如此，它源于前宋的社会基础，为了解决当时的问题而产生。
如果你能理解前宋的情况，就会明白理学究竟要创造怎样的世界。”
接着陈勇提出：“如果你清楚大明如今的实际情况，就会明白实学的兴起是必然的。”
胡惟庸被陈勇的话语吸引，开始追问：“那么前宋究竟有何问题？理学所追求的世界又是怎样的？”
陈勇并未立即回答，而是先润了润嗓子，准备详细阐述他的观点。
五代十国，乱世已至，诸侯纷争，如走马观花般更迭频繁。
天下大势，如浮云变幻，无人能清晰窥见。
唯独冯道这般深谙官场之道的人，才能稳健立足。
世人视此为礼乐崩坏的时期，诸多文人将矛头指向武将治国，指责其权力过大导致军阀割据，民不聊生。
而后，前宋建立，纠正了五代十国的弊端，国策上排斥武将地位。
然而，矫枉过正之下，宋朝陷入了冗官、冗兵、冗费的困境。
除太祖赵匡胤时代外，前宋多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民族自信心遭受巨大打击。
民众在压抑的环境中生活，性格趋向内向。
南北朝时期的佛教与本土道教开始挑战儒学的地位，特别是唐朝的三教并行政策，彻底动摇了儒学的稳固地位。
前宋时期，儒学家们为复兴儒学、抨击佛道展开活动。
然而，儒学在面对宇宙及世界解释上的匮乏，促使他们吸收佛道思想来解释儒家经书，形成了三教合流的局面，从而催生了理学。
理学吸取了佛道对宇宙和世界的解读来丰富自身，并以反思和克制为大前提。
反思唐朝的战争和扩张，克制人的欲望和非理性。
然而，理学的改造产生了严重的后果，表现为对自己狠，对他人不宽容，以高标准要求所有人。
实践中，控制自己困难，限制他人却容易，形成了严己律人、宽以待己的作风。
朱夫子提出存天理灭的口号，但未给出实际解决方法，使书生们沉迷于功名利禄的追求中。
胡惟庸听后，感到寒毛战栗，手中的茶杯也不自主地颤抖起来，他欲反驳，却无从开口。
最后，陈勇却无言以对。
墙外，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都陷入沉默。
武将因才学不足无法反驳，文官则因陈勇的深刻剖析而震惊。
他们对理学的起源有了新的认识。
他们从未想到，理学并非源于圣人的智慧，而是出自聊斋之笔。
陈宁，这位御史中丞，不再狂妄，心中对陈勇的见识深感佩服，认识到这聊斋确实是劲敌。
陈勇已批判诸多事物，如今更批判理学。
陈勇细细分析道：“了解理学的由来后，我们便能理解其要创造的世界。”
他继续阐述：“理学创造的世界是内敛且压抑的。
帝国采取集权，不扶持先进经济，却保护落后的经济，维持黎民在不饥不寒的状态下，保证了低成本的统治。”
帝国并不崇尚武功，也没有改造社会、提高生活水平的愿望。
胡惟庸听此描述，心生不满，想要反驳，但保持了体面。
他说：“理学的目标，是实现三代以内的大同世界。”
陈勇直视他：“我胡说了吗？”
质问之中透露出这场辩论的激烈与深入。
陈勇继续说道：“你每日处理众多奏折，地位显赫，然而这并非解决琐碎问题、提出国策推动大明发展，而是防止坏事发生。”
这是问题的根源所在。
胡惟庸情绪激动，虽然手指指着陈勇，身体却在哆嗦。
胡惟庸被指责纸上谈兵，未深入了解大明政务。
陈勇回应指出，大明社会远比想象复杂多元，不仅包括士农工商，还包括农民、手工业者、大商人等。
胡惟庸在中书省发布命令却未真正了解社会背景。
陈勇质问胡惟庸是否了解废除匠户制度后的影响，强调大明天下与商品经济的繁荣。
提及大都市的兴起和城乡商业往来的增多。
胡惟庸虽被指责，但他冷静思考后提出关于理学与实学的对比问题。
所谓的赶集，正是现今的繁华景象。
随着海关的设立，海外贸易蓬勃发展，沿海港口城市的蜕变已可预见。
农村雇工普遍，城市出现临时短工，这一切彰显了大明经济的繁荣。
安南陈叔明曾捡到漂泊的西洋人，这也是历史发展的见证。
海洋不再阻碍人类交流，陆地文明与海洋文明的交汇正在发生。
无论是内部还是外部环境的变化，都促使儒学更多地关注和研究现实，而非空谈。
我的经世致用思想由此而来，实事求是，治国求真，顺应历史潮流。
大明若顺应此潮流，将实现飞跃，打破三百年王朝周期律。
若否定历史潮流，推广理学而忽视客观事实，打压与世界联系，大明将可能重蹈前宋覆辙。
胡惟庸原本对陈勇的大历史观不屑一顾，但现在他深感震撼。
这是一种对历史的高屋建瓴的判断，是格局上的天然打压。
他在中书省的经历让他更深刻地理解陈勇所说。
他之前的话语显得苍白无力。
朱元璋今日才真正了解实学和大历史观。
他明白为何他在施政时总感到与百官格格不入，因为他并不想创造理学所描绘的封闭世界。
群策群力，与时俱进，这才是大明应该追求的方向。
爹娘不过勉强维持生计，避免饥寒交迫。
然而，一旦遭遇天灾人祸，他们便可能流离失所，甚至面临冻饿而死的境地。
胡惟庸等人致力于预防此类悲剧的发生。
虽然百官们表面上不置一词，内心未必明澈，但他们却模糊地向着这条圣贤指引的道路前行。
因为这条路最为便捷省力。
对于实学和大历史观，他们由衷地感叹：“真是好东西！”
徐达震撼于聊斋的见识，他经历过无数战争，见识过形形 的对手，却从未遇到过如此人物。
他喃喃自语：“我此刻明白，为何有人称你为明朝的圣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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