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听到朱标对贾瑛说道:“此番会试之事,想必你已知晓。”
贾瑛点头承认。
白马义从虽不擅长情报打探,但对某些事情并非一无所知——比如那些御史参奏的背后,是朱允炆在暗中指使。
贾瑛已然察觉,
此刻朱标轻声叹息:“我也不明白这孩子究竟为何如此,但望你能宽容他。”
隔壁的朱元璋听到这声轻叹,微微颔首。
看来标儿心底还是在意允炆的。
既然太子亲自求情,想来贾瑛会给几分薄面。
然而——
“殿下以为朱允炆还是个稚子?”
朱标一时无言。
论年岁,贾瑛与允炆相差无几。
可贾瑛已能独当一面,允炆却......
想到这里,朱标忽然怔住——为何提及允炆时,会想到贾宝玉的影子?
感受到朱标目光中流露的慈爱,贾瑛心中了然。
但他暗自摇头:自己怎可能是太子当年遗失的血脉?那些扶桑人......分明素不相识。
沉吟片刻,贾瑛终是直言:“若为大明江山计,绝不可令朱允炆承继大统。”
朱标愕然。
隔壁厢房内,朱元璋眉头紧锁:为何不能?!
朱标代父亲问出疑惑:“此话怎讲?”
“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
“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
这对联掷地有声,朱标与暗处的朱元璋、蒋瓛俱是心头一震。
字字如刃,分明在说允炆徒有其表?
莫非此子当真不堪大任?
朱元璋五指紧攥椅背,却不得不承认这正是他心底最深的隐忧。
蒋瓛暗自点头。
允炆殿下虽通诗文武艺,实则文不过秀才水准,武不能缚鸡——这些他早看在眼里。
忽闻朱标石破天惊之语:
“不如......由你来坐这江山如何?”
隔壁厢房霎时死寂。
朱元璋虎目圆睁,蒋瓛惊得倒退半步——太子竟仁厚至此?!
却见贾瑛目光清明,似已洞悉朱标未尽之言。
“与其说这些,殿下不如想想如何化解大明二百余年的 ** 之祸。”
此言如惊雷裂空。
朱标的眼瞳骤然收缩。
隔壁房间里,朱元璋的神情陡然阴沉下来,脑海中回荡着大明会...的未尽之语。
虽然明白王朝兴衰是天理循环,但听闻国祚仅有短短两三百年,朱元璋仍觉难以置信。
蒋瓛正欲上前制止,却被朱元璋用目光拦住。
此刻的 ** 迫切想听贾瑛继续剖析。
更让朱元璋暗自诧异的是,自从老方丈断言贾瑛有 ** 气象后,他原以为大明最多不过三代而终,如今听到两三百年之数,竟莫名感到些许宽慰,随即又猛然惊醒。
贾公子,此言需慎之又慎。
朱标凝视贾瑛片刻后肃然开口,语气中不见怒意,反而充满关切。
贾瑛敏锐察觉到,这位太子竟是真心将他视如己出。
但他不愿深究这些——他本是无父无母之人,更不可能是皇室血脉。
洪武九年曾有一事。
贾瑛神色淡然,陛下定下宗室俸禄:亲王五万石,郡王六千石。
不知可有不实?
朱标点头确认,却不解这与国运有何关联。
见太子仍未开悟,贾瑛转而问道:殿下如何看待算学之道?
关乎钱粮赋税,户部要务。
朱标谨慎作答。
贾瑛摇头:算学可推演古今兴废。
此言令朱标愕然,隔壁的朱元璋与蒋瓛也面面相觑。
今上十七位成年皇子,除储君外皆需供养。
按亲王岁禄计,仅此一项便需八十余万石。
再算郡王俸禄——想必陛下未限子嗣数量,姑且按每位亲王五子推算...
如此六七十位郡王,岁支三十八万石有余。
合计宗室岁禄已超百万石,约占岁入二十分之一。
朱标闻言怔住。
隔壁传来茶盏坠地的脆响。
大明财政收入的问题并非机密,但知晓内情之人寥寥无几,贾瑛为何能洞悉这一切?
“此乃数理推算。”
贾瑛见朱标面露困惑,淡然解释道:“若以二十年为一代,每位亲王、郡王皆有五名子嗣承继,百年之后将会如何?”
“二十载光阴,宗室增至八十人。”
“四十春秋过后,皇亲已达四百之众。”
“……”
贾瑛不疾不徐地陈述着计算结果。
朱标瞳孔震颤,此刻已然明悟其中关窍。
隔壁静室的朱元璋更是如遭霹雳,僵立原地。
照此繁衍,大明国库如何供养这日益壮大的宗室血脉?
“届时宗室俸禄支出,”
“文武百官的薪俸,”
“三军将士的粮饷,”
“皆需取自黎民百姓。”
“然则这般重负终将化作巍峨山岳,压得百姓喘不过气。
待到民怨沸腾之时,”
“二三百年后,安知不会再现揭竿而起之事?那时天家贵胄,怕要沦为刀下鱼肉。”
贾瑛念及太子品性敦厚,方才坦言相告。
此言既出,朱标顿觉寒意蚀骨。
想到子孙可能重蹈北元皇室覆辙,这位储君只觉心如刀绞。
为何会演变至此?
隔壁厢房内,朱元璋目光涣散。
他不过盼朱氏子孙衣食无忧,何错之有?
“殿下以为该当如何?”
贾瑛凝视着失魂落魄的朱标。
太子苦笑无言。
身为开国储君,却要背负数百年后的江山重担。
纵是遥远后世之祸,他又岂能置身事外?
倒是朱元璋率先镇定,在贾瑛的演算中看清了宗室制度的致命缺陷。
这俸禄之制终将拖垮大明根基。
数个补救方案在太祖脑海闪过,又相继被否决。
蒋瓛窥见君主愁容,低声道:“若削减宗室俸禄,限制子嗣数量……”
话音未落便自知僭越,当即噤声。
他觉得陛下应当明白他的心意,
朱元璋依然摇头。
该如何是好?
偶尔他也会思索大明是否终有消亡之日,
对于这个问题,他设想过诸多缘由,或是子孙不肖,或是外敌入侵,亦或是天灾不断。
想到这里,他心中燃起无限斗志,决意为后世子孙多谋福祉。
若他能做好,即便大明将来消亡,那一日也会来得更迟些。
却未料到,他设立的皇室宗亲制度本为保子孙衣食无忧,竟也可能成为祸端,
这让朱元璋难以承受。
忽然,朱元璋眼中精光一闪,已有所悟。
解铃还须系铃人。
此刻他也顾不得朱标发现自己在跟踪,径直抽出蒋瓛腰间佩刀,气势汹汹而去。
他定要贾瑛给出这个难题的解决之道!
其实贾瑛早已发觉有人尾随,但他并不在意,这本就是说与那人听的。
砰然一声,
顾千帆不敢阻拦。
房门被朱元璋一脚踹开。
朱标今日有许多话想对贾瑛诉说。
他已认定这就是自己的孩子,绝不会错。
包厢门突然被踹开,朱标怒而起身,待看清来人是其父洪武皇帝朱元璋后,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朱元璋大步走到贾瑛面前:告诉咱!如何才能改变那两三百年而亡的命数!
说话间习惯性要将刀架在贾瑛颈上。
这位 ** 行事作风有时近乎无赖,
但见贾瑛屈指一弹,锵然声响,朱元璋手中钢刀应声碎裂。
蒋瓛与顾千帆同时抢上前去。
太子朱标不待朱元璋发怒,已霍然站起:这是作甚!
随即快步上前,横亘于朱元璋与贾瑛之间。
都给我个面子,住手!
朱元璋余怒未消:标儿,此事关乎我朱家天下,大明江山,他必须说出解决之法!
朱标毫不退让地直视父亲虎目。
要问可以,但不必如此相逼!此刻的朱标冷声说道。
朱元璋怒极——他的标儿,竟与他作对了。
贾瑛神色平静地端坐着。
他早已察觉到厢房内有人窥探。
白马义从的探报显示,朱元璋对贾瑛并无好感——这个结论源自朱允炆对外透露的口风。
今日这场局,本就是临时起意。
贾瑛明白自己势需扩充兵力,眼下这十五万大军,远远不够。
此刻他面上云淡风轻。
另一侧朱标仍与朱元璋僵持不下。
四目相对似雷霆相交,朱元璋眼中既有欣慰,又含嗔怒。
成何体统?
常氏匆匆赶来,轻拽朱标衣袖劝道:父皇,夫君,何必如此?
见有台阶可下,朱元璋顺势道:确实不必大动干戈。
朱标察觉父亲怜爱之意,微微颔首。
得知事情原委后,常氏面露惊色。
想到贾瑛曾令自己起死回生的神通,她柔声相求:瑛哥儿,若不说与陛下知晓,恐伤龙体。
就当是我求你了?
那嗓音温婉似三月春风。
贾瑛对这位太子妃亦有莫名亲近感,略作迟疑道:若要大明千秋万代,倒非全无办法。
是何良策?
朱元璋父子同时凝神注目。
蒋瓛与顾千帆识趣地退避。
贾瑛取来文房四宝,挥毫落纸: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横渠四句在此方残缺的综视世界中首次现世。
笔锋力透纸背如龙蛇竞走,更兼字字珠玑,竟令 ** 父子一时失语。
非大智慧大胸襟者,断然写不出这般雄文。
朱标眼底泛起水光:这孩子流落民间历经沧桑,却仍心系天下!
若他真是...念头及此,太子攥紧双拳凝视贾瑛侧颜。
朱元璋则目光炽烈。
以乞儿之身登临九重,谁不想成就千秋帝业?
但……但这四个字,能救大明吗?
朱元璋问道:“这几句话有何玄机?”
贾瑛浅笑道:“众人各有所悟,而我见其中真意,不过格物致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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