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官道上颠簸,风妄望着窗外掠过的荒芜田野,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听风镇的童年。那时镇口的老槐树总是郁郁葱葱,每到春天,他总会爬上树梢,为雨晴摘下最嫩的槐花。
妄哥哥,再高些!记忆中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在树下蹦跳着,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她脸上洒下斑驳的光点。
副帅?赵虎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前面就是永州了,听说那里......
话未说完,就被官道上的景象打断。逃难的百姓挤作一团,一个瘦弱的男孩正拼命摇晃着倒在地上的妇人:娘,你醒醒......那场景,与当年听风镇被焚时何其相似。
风妄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还记得姚兵铁蹄踏碎镇门的那天,娘亲将他藏在灶台下的地窖里,最后看他的眼神温柔而决绝:妄儿,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那时他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连杀鸡都不忍看的娘亲,能那样果决地赴死。直到现在,他才懂得那是乱世中一个母亲最后的守护。
停车。风妄跳下马车,将随身干粮分给那个男孩。孩子怯生生地望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睛让他想起小时候的阿牛——那个总跟在他身后要糖吃的邻家弟弟,最终却倒在了逃亡的路上。
赵虎低声道:副帅,京城的事要紧......
你带车队先走。风妄望着永州城方向,我随后就到。
他想起爹——那个总是笑呵呵的篾匠,曾在某个夏夜摸着他的头说:妄儿,人这一生不求闻达,但求问心无愧。虽然如今才知道他们并非血亲,可这份教诲早已融入骨血。
夜幕降临时,风妄潜入永州城。空荡的街道上,一个老郎中正在施药,银发在月光下格外醒目。
小兄弟是外乡人?快走吧。老郎中叹息着,知府大人下令封城,是要让我们自生自灭啊。
风妄正要答话,忽然瞥见老郎中手腕上的旧伤疤——那是常年捣药留下的痕迹,与记忆中王婆婆的伤疤如出一辙。他恍惚又看见那个慈祥的老人,在烛光下一遍遍教他辨认草药:妄儿,医者仁心,将来若遇疾苦,定要竭尽所能。
这病我能治。风妄脱口而出。
在城隍庙搭起医棚后,风婉将王婆婆传授的针灸之法与风无痕医书上的理论结合,竟真控制住了疫情。有个发烧的孩童在退热后,怯生生地递来半个脏兮兮的馍馍:谢谢哥哥......
那一刻,风妄仿佛又看到了听风镇的孩子们。他们曾在槐树下分享一块麦芽糖,你一口我一口,甜得眯起眼睛。可如今,那些笑脸大多已湮灭在战火中。
第三日深夜,风妄在配药时,发现老郎中正对着一幅画像发呆。画上是个温婉的女子,眉目间与雨晴有几分相似。
这是小女。老郎中声音哽咽,去年被知府强纳为妾,不堪受辱,投井自尽了......
风妄想起雨晴。那个总爱跟在他身后的小丫头,如今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他还记得有次她发烧,他偷偷翻山越岭采来草药,守了她整整一夜。那时她就握着他的手轻声说:妄哥哥,我长大了嫁给你好不好?
先生放心。风妄轻声道,这样的世道,不会太久了。
当知府带着官兵前来问罪时,风妄直接亮出了从影卫那里缴获的令牌。知府吓得面如土色,不得不开仓放粮。
离开永州时,满城百姓跪送。老郎中塞给他一个药囊:这是小女生前配的伤药,带着防身。
风妄郑重接过,在马车驶出城门时,他最后回望了一眼这座饱经苦难的城池。斜阳将城墙染成血色,像极了听风镇最后的黄昏。
副帅,您说这世道为何会变成这样?赵虎闷声问道,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个陈旧的小木马——那是他父亲生前给他刻的唯一的玩具。
风妄没有回答。他想起生父风无痕留下的笔记中,曾有这样一段:源石之力可造福苍生,亦可荼毒天下。吾穷尽心血,唯愿后人善用之。
或许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与这乱世抗争。爹娘选择隐姓埋名给他一个安稳的童年,风无痕选择钻研学问寻求出路,就连九千岁,何尝不也是从底层爬上来,在权力斗争中逐渐迷失的本心?
加快行程。风妄对车夫道,我们必须赶在月圆前抵达京城。
他有一种预感,所有的谜团都将在那里揭开。而这一路所见的苦难,更让他坚定了决心——不仅要查清身世,更要为这乱世寻一个出路。
就像小时候娘亲常说的:萤火虽微,也能照亮方寸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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