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猛带着残存的六十多名兄弟，一头扎进了磐石堡北面的莽莽山林。身后影卫的追杀声如同附骨之疽，时刻提醒他们仍在死亡边缘徘徊。
每个人都带着伤，严重的需要同伴搀扶才能行走。山林提供了暂时的遮蔽，却也拖慢了他们的速度。绝望如同湿冷的雾气，悄然弥漫。
“将军……歇、歇会儿吧……实在……走不动了……”一名腿上中箭的老兵喘着粗气，几乎瘫软在地。
韩猛看着兄弟们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样子，心如刀绞。他自己也失血过多，眼前阵阵发黑。但他知道，停下就意味着死亡。
“不能停！都给老子爬起来！”他嘶哑地低吼，试图用愤怒驱散绝望，“想想黑水河死去的弟兄！想想赵虎！咱们不能就这么憋屈地死在这儿！”
提到赵虎和黑水河，老兵们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光，挣扎着继续前行。
然而，影卫显然更熟悉山林作战。不多时，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侧翼的树冠上跃下，淬毒的短刃直取队伍中伤员的要害！
“敌袭——！”负责断后的老兵发出凄厉的警告。
韩猛猛地转身，挥斧迎敌，但速度因伤势慢了一拍。眼看一名兄弟就要丧命刀下——
“咻！咻！咻！”
数支造型奇特的黑色短矢从密林深处射出，精准无比地命中那几名影卫杀手的咽喉！短矢力道极大，竟将人带得倒飞出去，钉在了树干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双方都愣住了。
紧接着，十几道身着灰色劲装、脸上涂抹着植被汁液的身影，如同猎豹般从阴影中窜出。他们动作迅捷无声，配合默契，手中兵器各异，但招招狠辣致命，专攻影卫的要害关节与源力节点！
这些灰衣人的身手，竟丝毫不逊于影卫，甚至更为刁钻狠厉！
残余的影卫被杀了个措手不及，顷刻间倒下大半，剩余几人见势不妙，立刻发出尖锐的唿哨，遁入山林深处消失不见。
灰衣人并未追击，其中一人快步走到韩猛面前。此人脸上涂满油彩，看不清容貌，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他扫了一眼韩猛及其部下，声音低沉沙哑：“还能走吗？”
韩猛警惕地握紧巨斧：“你们是谁？”
“奉命接应。”灰衣人言简意赅，丢过来几个皮囊，“清水和伤药。从此处往西北，沿溪流上行二十里，有一处废弃猎户木屋，可暂避。追兵已被引开，但此地不宜久留。”
说完，他也不等韩猛回应，打了个手势，十几名灰衣人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密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韩猛和手下弟兄面面相觑，恍如梦中。
“将军……他们……是友是敌？”亲兵队长捂着伤口，惊疑不定。
韩猛捡起皮囊，拔开塞子闻了闻，确实是清水和上好的金疮药。他回想起那些灰衣人狠辣精准的身手，以及他们攻击影卫时毫不留情的姿态……
（不是徐胖子的人，也不是影卫……那是谁？）
（奉命接应？奉谁的命？）
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可能——灰隼！那个神秘莫测、曾多次在暗中帮助过风妄的影卫！只有他，才有可能掌握影卫的动向，并派出人手在关键时刻救援！
这个猜测让韩猛心中稍安，但警惕并未放松。乱世之中，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
“别管那么多！先治伤，按他们说的，去那个木屋！”韩猛当机立断。眼下，活下去才是第一位的。
兄弟们互相搀扶着，处理伤口，补充水分，然后沿着灰衣人指示的方向，艰难前行。
……
与此同时，在另一条通往砺石城的官道小径上，赵阳一行人正快马加鞭。
赵阳一马当先，白袍在风中猎猎作响，目光警惕地扫视着道路两旁。雨晴和赵虎共乘的黑马紧随其后，速度丝毫不慢。
一路上出奇的平静，并未遇到预想中李傕或影卫的埋伏。但这反而让赵阳心中隐隐不安，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途中经过一片荒村，村中弥漫着淡淡的腐臭和一股若有若无的邪异能量残留，显然是遭受过姚兵黑袍法师或类似邪术的荼毒。寻常士卒经过此地，都会感到心神不宁，甚至呕吐。
雨晴在经过村口时，眉头微蹙，她轻轻抬起带着一枚古朴银戒的手，柔和纯净的光晕以她为中心荡漾开来，如同清风拂过水面，将那令人不适的邪异气息驱散了不少。连带着众人紧绷的心神都为之一松。
赵阳回头看了一眼，心中对雨晴的能力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而赵虎，全程沉默。只有在经过那片荒村时，他那条源石手臂上的幽光，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仿佛与残留的邪力产生了某种共鸣，又或者是……排斥？他空洞的眼神似乎也聚焦了一瞬，扫过那些残垣断壁，但很快又恢复了原状。
夜幕降临时，队伍在一处背风的山坳休息。
赵阳安排好人手警戒，走到正在给黑马喂水的雨晴身边。
“雨晴姑娘，明日我们便能抵达砺石城。”他顿了顿，问道，“关于风妄将军的伤势，你们……究竟有几成把握？”
雨晴抬起头，月光洒在她清丽的脸上，眼神坚定：“我不知道有几成把握。但我知道，如果连我们都救不了他，这世上恐怕……再难有人能救他。” 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
赵阳看着她，又看了看不远处如同岩石般沉默伫立的赵虎，心中那种难以捉摸的感觉再次浮现。这两个人，尤其是赵虎，身上充满了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诡异感，但他们对救治风妄的执着，却又如此真实。
“他体内的‘幽’之力，很麻烦？”赵阳换了个问题。
雨晴沉默了一下，轻声道：“是诅咒，也是契机。关键在于……引导和平衡。” 她没有细说，但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让赵阳明白，风妄的情况远比他想象的复杂。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赵虎，忽然转过头，空洞的目光望向西北方向的夜空，那条源石手臂上的幽光，再次不受控制地、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雨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眉头微蹙。
“怎么了？”赵阳警觉起来。
“……没什么。”雨晴收回目光，摇了摇头，“可能是错觉。”
但赵阳注意到，赵虎保持着那个眺望的姿势，很久都没有动。
夜色深沉，山风呜咽。
韩猛在陌生的山林中挣扎求生，依靠着神秘灰衣人的指引寻找生机；赵阳一行人则在平静的表象下，感受着暗流涌动，逐渐接近目的地。
两条线索，两个方向，却都指向同一个焦点——砺石城中，那个昏迷不醒，却牵动着无数人命运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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