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断云寨给的粮草，队伍沿着苍莽山的山道往南走。入了秋，天说变就变，午后还晒得人冒汗，傍晚忽然飘起细雨，淅淅沥沥打在树叶上，没半会儿就把众人的衣袍打湿了，贴在身上凉飕飕的。
风妄走在最前头，耳朵动了动——除了雨声，还听见远处有檐角滴水的“嗒嗒”声。他回头喊：“前面好像有座破庙，咱去那儿避避雨，等雨停了再走，省得孩子们着凉。”
众人跟着他穿过一片竹林，果然见山道旁立着座山神庙。庙门半掩，门板上的红漆掉得只剩斑驳印子，露出里面发黑的木头；院里的香炉倒在地上，碎成两半，只有殿内的神像还勉强立着，身上蒙的灰能刮下一层。
赵虎上前一脚踹开门，挥着长刀赶跑屋檐下的几只麻雀，粗声说：“别挑了，将就住一晚，总比在雨里淋成落汤鸡强。”
苏娘抱着小石头走进殿内，找了块没多少灰的角落铺干草：“雨晴，你带福宝和阿牛过来坐，我去拾点干柴烧热水，大家喝口暖暖身子。”
雨晴应着，刚把福宝放到干草上，就听见庙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夹着粗重的喘息，像是有人在拼命跑。风妄立马握紧腰间的柴刀——这脚步声又乱又急，还带着金属碰撞的脆响，绝不是寻常百姓。
“开门！快开门！”门外传来焦急的喊声，声音有点耳熟，却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风妄和赵虎对视一眼，一人贴一边门，慢慢拉开一条缝。雨幕里，几个穿捕快服饰的人扶着个受伤的汉子，汉子左臂用布条缠着，血早渗出来，把布条染得通红，脸上沾着泥和雨水，看不清模样。
“是你？”风妄看清汉子的脸，惊讶得睁大眼睛——这人竟是听风镇的捕头李忠！以前镇上有人吵架、丢东西，都是他来处理，对镇民挺和善的。
李忠也认出了他，愣了一下，随即激动地抓住风妄的胳膊，手都在抖：“风妄！真的是你！听风镇……听风镇还有其他人活着吗？我找了好久都没找着！”
风妄的心沉了沉，摇了摇头：“我只找到雨晴，还有后来遇上的周大哥他们。李捕头，你咋会在这儿？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众人把李忠扶进殿内，雨晴赶紧从布包里掏出止血草和干净布条，蹲下来帮他处理伤口。李忠疼得龇牙咧嘴，额头上冒冷汗，却还是急着说：“瑶兵占了听风镇后，又往南边打，我带着几个兄弟想往州府报信，让他们派援兵。没成想半路上遇上瑶兵的巡逻队，兄弟们为了护我，都……都没了，就剩我一个逃出来。”
说到这儿，他红了眼眶，声音哽咽：“我对不起镇上的人，也对不起兄弟们……要是我能早点把消息送到，说不定就不会死这么多人了。”
周老栓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李捕头，这不怪你。瑶兵下手太狠，咱们能活下来就不容易了，别往心里去。”
林墨坐在一旁，推了推木簪，皱着眉问：“那州府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守军兵力如何，能挡住瑶兵吗？”
李忠叹了口气，摇头时带着绝望：“挡个屁！州府的守军早慌了，我逃过来的时候，看见知州大人家里的人正收拾金银珠宝，准备往南边逃呢！如今这天下，乱得很，根本没人能挡得住瑶兵的铁蹄。”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外面的雨声和苏娘烧火的“噼啪”声。福宝似懂非懂地看着众人，拉了拉阿牛的衣角，小声问：“阿牛哥，他们说的瑶族，是不是就是烧了听风镇的坏人？”
阿牛点头，把他搂进怀里：“对，但别怕，有风妄哥哥、赵叔叔他们在，会保护我们的。”
风妄看着殿内沉默的众人——赵虎攥着刀柄，指节都白了；林墨皱着眉翻地图，脸色凝重；苏娘看着怀里的小石头，眼神里满是担忧。他忽然站起身，声音坚定：“没人挡，我们就自己挡！从听风镇出来，我们遇上了赵大哥、林大哥、周大哥，还有断云寨的罗寨主，越来越多的人愿意跟着我们抗瑶。只要我们团结起来，就算州府的人逃了，我们也能守住自己的家园！”
赵虎也跟着站起来，拍了拍手里的长刀，刀刃反光晃了晃：“风妄说得对！老子以前在军营里学过打仗，只要有人，咱们就能组一支队伍，跟瑶兵拼到底！总不能看着他们把咱们的家都毁了！”
李忠看着他们，眼里慢慢燃起光，他撑着地面坐直身子：“我虽然只是个捕头，但也懂些拳脚功夫，还认识不少附近镇上的猎户和工匠——猎户会射箭，工匠能打兵器。要是你们不嫌弃，我也跟着你们干！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给听风镇的人报仇！”
风妄走过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李捕头肯来，我们求之不得！以后咱们‘听风镇’的队伍里，又多了个得力的帮手！”
苏娘端着烧开的热水走过来，给每个人都倒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水汽模糊了视线：“好了，别光顾着说话，先喝点热水暖暖身子。不管以后多难，咱们大家一起扛，总能熬过去的。”
雨晴把敷好药的布条给李忠缠紧，轻声说：“这草药能止血消炎，你别乱动，明天早上起来，伤口应该就不那么疼了。”
雨还在下，敲打着庙顶的瓦片，发出“沙沙”的声响。殿内的火光摇曳，映着众人的脸——李忠喝着热水，脸上渐渐有了血色；福宝靠在阿牛怀里，小声问着以后的事；小石头在苏娘怀里睡着了，小嘴还微微张着。
风妄走到庙门口，看着外面的雨幕。风裹着雨丝吹进来，带着凉意，却没让他觉得冷。他回头看了眼殿内的人，心里踏实了不少——以前在听风镇，他只有雨晴；现在身边有这么多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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