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火宗外门,坐落在主峰南麓一片相对平缓的山坡上。与凌墨别院的精致清幽不同,这里充斥着喧嚣与烟火气。鳞次栉比的石屋木舍,纵横交错的粗糙石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火味、药渣味以及汗水的味道。随处可见穿着灰色或褐色短褂、背后羽翼颜色各异的弟子匆匆来往,他们的羽翼大多颜色驳杂,光泽黯淡,与内门弟子那纯正凝实的羽翼形成鲜明对比。
陈护卫将金灵逸带到一座由黑石砌成、门口悬挂着“执事堂”牌匾的大殿外,便停下了脚步。
“进去吧,找李执事登记。他会给你安排身份令牌和差事。”陈护卫的声音依旧沉稳,不带什么感情,“记住小姐的话,安分守己。外门不比别院,这里……自有这里的规矩。”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金灵逸一眼,随即转身离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山路之间。
金灵逸站在执事堂门口,深吸了一口这与破庙和别院都截然不同的、带着竞争与艰辛气息的空气,抬步走了进去。
堂内颇为宽敞,却有些杂乱。几名管事模样的修士坐在长案后,处理着各种事务,下方则排着几列等待领取任务或汇报工作的外门弟子。看到金灵逸这个面生且背后空空如也的少年走进来,不少人都投来了或好奇、或漠然、甚至带着些许鄙夷的目光。
一个毫无灵根的凡人,怎么会出现在赤火宗外门?
金灵逸无视这些目光,径直走向一个看起来相对清闲、正拿着一卷账册打盹的胖执事面前。
“李执事?”他轻声唤道。
胖执事睁开惺忪的睡眼,瞥了金灵逸一眼,打了个哈欠:“新来的?叫什么?谁引荐的?”语气带着惯常的不耐烦。
“金灵逸。是……凌墨小姐让我来的。”金灵逸平静地回答。
“凌墨小姐?”胖执事李贵的睡意瞬间消散,坐直了身体,仔细打量了金灵逸一番,脸上堆起了一丝略显谄媚的笑容,“原来是凌师姐引荐的人!失敬失敬!师姐早有吩咐,让我给你安排个妥当的差事。”
他这前倨后恭的态度,让周围几个竖着耳朵听的弟子脸上都露出了诧异之色,看向金灵逸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探究。
李贵麻利地取出一枚暗红色的木质令牌,手指在上面刻画了几下,递给金灵逸:“这是你的身份令牌,滴一滴血上去即可绑定。以后每月凭此令牌领取月例和任务。”
金灵逸依言刺破指尖,一滴鲜血落在令牌上,令牌闪过一道微光,表面浮现出“金灵逸,外门杂役”几个小字。
“至于差事嘛……”李贵搓了搓手,眼珠转了转,“师姐吩咐要‘妥当’,那些砍柴挑水、巡逻守夜的粗重活计自然不适合。正巧,‘废丹房’那边缺个整理和清理废丹渣的人,活不重,也清净,你看如何?”
废丹房?整理废丹渣?
金灵逸心中一动。废丹,即是炼丹失败或者药性流失、含有杂质的丹药。对于寻常修士而言,这些东西毫无价值,甚至可能有害。但对他而言呢?他身负金翎炼药术,能够感知甚至引导药力,这些被他人视为垃圾的废丹,里面是否还残留着可以提取、可以利用的药力?尤其是火属性的废丹,或许能对他淬炼气血有所帮助?
“我愿意去废丹房。”金灵逸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应承下来。
李贵见他答应得爽快,脸上的笑容更盛:“好好好!我这就让人带你去住处和废丹房认认路。”他招来一个年纪稍长的外门弟子,吩咐了几句。
那弟子好奇地看了金灵逸一眼,便领着他离开了执事堂。
外门弟子的住处是依山开凿的石洞,简陋但还算干净,四人一间。金灵逸被分配到的石洞里暂时只有他一人,另外三个铺位空着,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
放下凌墨让人给他准备的简单行李(主要是几套换洗的灰色杂役服),金灵逸便跟着那名弟子前往废丹房。
废丹房位于外门区域一个偏僻的角落,紧挨着一处处理各种药渣、垃圾的山崖。那是一间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石屋,墙壁被烟火熏得发黑,门口挂着一块歪斜的木牌,上书“废丹房”三字。尚未走近,一股混合着焦糊、药腥以及各种怪异气味的复杂味道便扑面而来。
带路弟子捏着鼻子,远远指了一下:“就是这里了,每天会有各峰弟子将废丹送来,你的任务就是分类整理,有价值的单独存放,确认无用的就倒入那边的化渣池。这是钥匙,没事我走了。”他将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钥塞给金灵逸,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金灵逸站在废丹房门口,看着这间散发着颓败气息的石屋,心中却没有丝毫嫌弃,反而隐隐有些期待。
他拿出钥匙,打开那扇沉重的、布满污渍的木门。
“吱呀——”
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股更加浓郁、令人作呕的气味汹涌而出。
屋内光线昏暗,只有几个狭小的透气孔投下几缕微光。映入眼帘的,是堆积如山的各种瓶瓶罐罐、玉盒木匣,以及几个巨大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木桶。地面上、架子上,到处都是散落的、颜色各异、形状不规则的废丹残渣和药膏凝结块。整个房间就像一个巨大的、被遗忘的垃圾场。
然而,就在金灵逸踏入门槛的瞬间——
他胸口的玉佩,猛地传来一阵剧烈而持久的温热!不再是预警,而是一种……如同饥饿之人闻到食物香气的兴奋与渴望!
与此同时,他体内那些蛰伏的金色光点,也仿佛被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活跃起来,散发出淡淡的金芒,透过他的衣衫,在这昏暗的房间里映出一小片朦胧的光晕!
在他的“感知”中,眼前这片狼藉的废丹垃圾山,不再是无用的废物,而是……一座闪烁着各色微弱光芒,蕴含着或暴躁、或沉寂、或诡异能量的……宝山!
赤红色的火属性残渣!青绿色的木属性废液!土黄色的土属性丹壳!甚至还有一些散发着阴冷、锐金等不同气息的残缺药力!
这些对于普通修士而言避之不及的杂质和失败品,在他那神秘的金翎之力感知下,却仿佛变成了尚未被完全发掘的矿藏!
金灵逸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废丹房……这里对他来说,哪里是囚牢,分明是天堂!
他快步走到一堆散发着浓郁焦糊味和暴烈火灵气的废丹残渣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尚未触碰到那些黑红色的残渣,一缕微不可察的金芒便已自发渗出,如同灵蛇般探入残渣内部。
刹那间,一股虽然驳杂、却量不小的灼热能量,顺着金芒被引导出来,涌入他的体内!
与吸收赤炎晶时那精纯而霸道的能量不同,这股能量显得混乱而暴躁,带着丹毒和杂质。但金翎之力仿佛拥有天然的“过滤”与“提炼”特性,那缕金芒在能量流入的瞬间,便自发地将其中最暴烈的部分和明显的杂质剥离、湮灭,只留下相对温和的一小部分火灵之力,融入了他的气血之中。
一股熟悉的暖流在体内散开,虽然效果远不如赤炎晶,却胜在……量大管饱!而且无需冒险,几乎没有副作用!
金灵逸看着眼前这座巨大的“垃圾山”,又感受了一下体内那丝增长的气血,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扬起。
他找到了!找到了一条最适合他目前状况的修炼之路!
无需灵石,无需丹药,甚至无需灵根!这遍布宗门的、无人问津的废丹残渣,就是他最好的资粮!
他不再迟疑,开始动手整理这混乱的废丹房。但这一次,他的整理带着明确的目的——按照玉佩和金翎之力感应的不同属性,将这些废丹残渣分门别类。
赤红色的火属性残渣堆放在东角,青绿色的木属性废液收集到特定的瓦罐中,土黄色的碎块归拢到西边……他做得一丝不苟,仿佛在整理绝世珍宝。
而在整理的过程中,那缕微弱的金芒始终在他指尖流转,如同最勤劳的工蜂,不断从这些“废料”中汲取着丝丝缕缕的能量,滋养着他那渴望强大的身躯。
昏暗的废丹房内,少年忙碌的身影与那微弱的金芒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奇异而充满希望的画面。
属于金灵逸的,独一无二的修行之路,就在这被世人遗忘的角落,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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