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安大军压境的消息,如同秋日寒风,不仅刮过梁山,也席卷了周边州县。就在这山雨欲来的紧张氛围中,南山酒店的掌柜,又给陈霄送来了一份意料之外的情报。
“总揽头领,山下有一汉子求见,自称姓杨,脸上好大一块青记,形貌狼狈,却带着一口宝刀,言说……走投无路,特来相投。”掌柜的禀报时,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观其气度,不似寻常人物,只是神色间……颇为消沉。”
脸上有青记,带宝刀?陈霄心中一动,一个名字浮现脑海——青面兽杨志!
“请他上山,以礼相待,我即刻便到。”陈霄吩咐道,心中快速盘算起来。杨志此人,乃杨家将后人,武艺高强,却命运多舛,失陷花石纲,后又丢了生辰纲,可谓倒霉透顶。他对朝廷由忠生怨,却因出身和骄傲,对落草为寇极为排斥。此刻前来,定是又遭了难处。
片刻后,在聚义厅旁的一间静室内,陈霄见到了杨志。只见他果然生得七尺五六身材,面皮上老大一搭青记,腮边微露些少赤须,虽是风尘仆仆,衣衫破损,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他怀中紧紧抱着一把用破布包裹的长条物事,想必便是那家传的宝刀。他眼神疲惫,深处却藏着一股难以磨灭的桀骜与挥之不去的悲愤。
“在下杨志,见过总揽头领。”杨志拱手,声音沙哑,礼节周到,却带着明显的疏离感。
“杨制使大名,朱某久仰了。”陈霄还礼,请他坐下,亲手为他倒了一碗热茶,“看制使形容,可是遭了难处?”
杨志嘴角露出一丝苦涩,那是一种英雄末路的无奈与自嘲。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开口道:“不敢隐瞒总揽头领。杨志奉……奉上官之差,押运一批军械往河北,不料途径郓城地界,遭人设计,失了货物……上官震怒,定我死罪。杨志……已是走投无路。”
他没有详说如何被设计,但那紧握的双拳和眼中一闪而逝的屈辱与怒火,已道尽了一切。又是陷害,又是这等莫名其妙的罪责!他杨志空有一身武艺,满腔抱负,却在这浑浊的世道里处处碰壁,步步维艰。
“听闻梁山泊聚义,立下规矩,‘只反贪官,不害百姓’,”杨志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陈霄,带着审视,也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杨志别无他法,特来……特来求一条生路。”那“生路”二字,他说得异常艰难,仿佛有千斤重。落草为寇,对于一心光耀门楣、报效朝廷的杨家将后人而言,是何等的讽刺与痛苦。
陈霄没有立刻表态招揽,而是平静地问道:“制使今后有何打算?”
杨志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被倔强取代,他拍了拍怀中的宝刀,声音低沉却坚定:“此乃祖传宝刀,杨志唯有凭此一身武艺,浪迹天涯,或许……或许另寻机缘……”这话说得他自己都无甚底气。机缘?他还能有什么机缘?这天下,何处能容得下他这“戴罪之身”?
陈霄看着他,心中明了。杨志此刻正处于人生最低谷,骄傲被现实击碎,前路一片迷茫。他前来梁山,更多是无奈之下的权宜之计,内心对“草寇”身份的排斥根深蒂固,对梁山所谓的“新规”恐怕也是将信将疑。
“制使可知,我梁山如今,正面临济州府五千大军的征剿?”陈霄忽然转换了话题。
杨志一愣,点了点头:“略有耳闻。”
“制使以为,我梁山可能抵挡?”陈霄目光炯炯。
杨志沉吟片刻,他虽落魄,但军事眼光仍在,一路行来也隐约感受到梁山气象不同:“贵寨……军容严整,士气可用,兼有八百里水泊天险,若指挥得当,未必不能一战。”他评价客观,并未因自身处境而刻意贬低或奉承。
“那制使可知,我梁山为何要立‘不杀无辜、不掠良家’之规?为何要‘缴获归公、有功必赏’?”陈霄追问。
杨志微微蹙眉,这个问题触及了他内心的疑惑。在他看来,土匪立规矩,无非是收买人心或便于管理,能有多大区别?
陈霄不待他回答,便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井然有序的营寨,声音沉凝,仿佛不是说给杨志听,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因为我们要的,不是打家劫舍的快活,不是旋起旋灭的流寇生涯!我们要的,是一处能让天下受苦百姓得以喘息之地,是一支真正能涤荡污浊、伸张正义的力量!规矩,不是束缚,是脊梁!让我们能挺直腰杆,告诉世人,我等与那些祸国殃民的贪官污吏、与那些鱼肉乡里的豪强恶霸,截然不同!”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直视杨志:“杨制使,你出身名门,忠勇传家,一心报国,却落得如此境地!是你不忠?是你不勇?非也!是这朝廷病了,是这世道黑了!忠勇如你,尚且无立锥之地,何况天下亿万黎民?”
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响在杨志耳边!他浑身剧震,陈霄的话,字字句句都戳中了他心中最深的痛楚与不甘!他一直将失败归咎于自身时运不济或小人陷害,却从未如此直接地审视过这时代的根源!
“梁山或许渺小,前路或许艰难,”陈霄走到杨志面前,语气诚恳而有力,“但在这里,凭的是真本事,守的是心中道义!功必赏,过必罚,无论出身,只问才能与肝胆!杨制使,你这一身将门绝学,满腔未酬之志,难道就甘愿埋没于草莽,或是最终枉死在哪个无名角落吗?”
杨志猛地抬头,看着陈霄那清澈而坚定的眼神,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对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他黑暗的心房中点燃了一盏灯。对朝廷的绝望,对自身价值的怀疑,对未来的迷茫,以及对陈霄口中那“不同”的梁山的最后一丝好奇与期待,种种情绪交织碰撞。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死死攥着怀中的宝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那不仅是武器,更是他家族荣耀的象征,是他与过去一切的联结。
陈霄也不催促,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他知道,对于杨志这样心高气傲、内心充满纠结的人,需要时间自己撕开那层骄傲与固执的外壳。
静室内,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呼吸声。杨志的抉择,不仅关乎他个人的命运,也关乎梁山能否再添一员足以独当一面的绝世虎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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