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迁带来的消息，如同冬日里最刺骨的寒风，吹散了忠义堂内最后一丝暖意。
“首领，”时迁的声音压得极低，在烛光摇曳的阴影中几乎难以分辨，“宋公明头领近十日来，除呼延灼外，与金枪手徐宁、以及原郝思文将军麾下两名心腹都头，往来尤为密切。皆是在夜深人静之时，于其居所或呼延灼院中密谈，守卫皆为其亲信，难以靠近窃听。但观其出入神色，绝非寻常叙旧。”
陈霄（朱贵）静坐案后，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嗒嗒声。宋江的动作比他预想的还要快，牵扯的人也更多了。徐宁是朝廷降将，那两名都头亦是行伍出身，他们对“招安”的渴望，恐怕比宋江更为强烈。这股暗流，正在梁山内部悄然汇聚。
“继续盯着，不要打草惊蛇。”陈霄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抑，“他们传递出去的东西，有线索吗？”
时迁摇头：“对方很谨慎，那夜送出的东西，我们的人跟到半路便失去了踪迹，接应者应是老手。已加派弟兄在外围布网，但需要时间。”
就在内部暗流汹涌之际，来自外部的巨大压力已如实质般碾压而来。
“报——！”一名神机营斥候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进忠义堂，脸色煞白，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首领！西军……西军主力前锋已出潼关！铺天盖地，旌旗遮云蔽日，探马回报，绵延数十里不绝！他们打出的旗号是……是‘三十万铁骑踏平水泊’！”
三十万！纵然深知其中必有夸大，但这个数字本身带来的压迫感，依旧让堂内所有听闻此讯的人心头剧震。西军，大宋最精锐的边军，在经历了前次的挫败后，此番卷土重来，其势更凶，其志更坚！
整个梁山的气氛骤然绷紧。原本因新政和商贸带来的些许松弛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弥漫在空气中、无处不在的肃杀与紧张。校场上操练的喊杀声更加嘹亮急促，军工司日夜炉火不熄，打造兵甲的叮当声连绵不绝，水寨的巡逻战船数量增加了一倍，穿梭于烟波浩渺的湖面之上。
军事会议变得异常频繁。忠义堂内，巨大的沙盘前，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西军此番必是吸取了教训，不会再贸然突进。”林冲指着沙盘上标注的几条可能进军路线，沉声道，“其主帅种师道用兵老辣，定会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寻找我军破绽。”
关胜补充道：“而且，他们必然针对我军的火器做了准备。需防其挖掘壕沟抵近，或以重盾、湿毯等物抵御轰天雷与霰弹。”
众人纷纷献策，讨论着防御重点、兵力调配、物资囤积。就在会议进行到关键时刻，一直沉默旁听的宋江忽然站起身，面向陈霄，拱手朗声道：“贤弟，诸位兄弟！大敌当前，我宋江虽不才，亦愿为我梁山基业尽一份心力！我愿立下军令状，负责大军左翼防线之守备，或统筹一部分粮草转运之事，定当竭尽全力，确保万无一失！若有差池，甘当军法！”
他言辞恳切，神色凛然，一副勇于任事、顾全大局的模样。若非陈霄早已洞悉其私下所为，几乎要被他这番表演所打动。
吴用羽扇微顿，看向陈霄。林冲、关胜等人也目光微凝，显然对宋江在此敏感时刻主动请缨，心存疑虑。
陈霄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他沉吟片刻，缓缓点头，语气甚至带着几分赞许：“公明哥哥勇于任事，实乃我梁山之福。既然如此，大军左翼三号至五号砦堡的防务，以及与之相关的部分民夫调度、粮械转运，便暂由公明哥哥负责。还望哥哥小心谨慎，勿负众望。”
“宋江领命！必不负贤弟与诸位兄弟所托！”宋江慨然应诺，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与“决然”。
然而，就在会议结束后，陈霄单独留下了林冲。
“林教头，”陈霄指着沙盘上左翼防区稍后一些的位置，“你的龙骧军团，布防区域向西南调整十里，驻扎于此。此地虽非正面，但地势较高，可俯瞰左翼前沿，且道路四通八达……必要时，可迅速支援各方。”
林冲是何等人物，立刻明白了陈霄的深意。这是让他既能正面迎敌，又能兼顾乃至监视宋江所部的动向。他抱拳沉声道：“末将明白！必保左翼无虞！”
就在梁山紧锣密鼓调整部署，应对即将到来的大战时，前方“信天翁”冒着被狙击的风险传回了更详细的侦察情报——西军主力已然抵达预定区域，开始构筑营垒。其营寨分布极其讲究，各营之间距离拉大，营垒之外壕沟纵横，了望塔林立，并且大量使用了夯土和湿泥加固，明显是针对火炮轰击和火攻所做的防御改进。种师道用兵之沉稳老辣，可见一斑。
几乎在同一时间，神机营的信号监听小队，截获了一段极其短暂、来源模糊的异常信号，经过紧急破译，得到的内容仅有四个令人心悸的字——“时机将至”。
这信号，是发给谁的？又预示着怎样的“时机”？内外的阴云，此刻已浓重得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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