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是天穹被捅了个窟窿,倾泻而下,狠狠地砸在神农架原始森林亿万片墨绿的叶子上,发出震耳欲聋的、永不停歇的轰鸣。
林深蜷缩在护林站那扇被风雨猛烈拍打的木窗后,冰冷的湿气透过木头缝隙丝丝缕缕地渗进来,缠绕着他的骨头缝,带来一种迟钝的阴冷。
窗外,那平日里熟悉的林海,此刻彻底化作了翻滚咆哮的墨绿色深渊。
浓稠的黑暗吞噬了一切,偶尔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天幕,瞬间映照出近处树木狂乱扭曲的枝干,如同无数挣扎的鬼影,下一秒又被更深的黑暗吞没。
狂风呼啸着穿过密林,发出尖锐凄厉的呜咽,像是什么庞大而痛苦的东西正在森林深处哀嚎。
死寂,除了这狂暴的自然之音,无线电频道里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沙沙声,仿佛宇宙背景噪音被无限放大。
“……滋滋……坐标……b7区……深谷……求救……滋啦……它……来了……滋滋滋……”
一个断断续续、被强烈干扰撕扯得支离破碎的声音,陡然刺破了这片沙沙的噪音!
林深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他扑到那台老旧的军用级别无线电旁,布满薄茧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死死拧动调频旋钮,试图从那片疯狂的电磁噪音中重新捕捉到那个绝望的呼喊。
“喂?喂!报告位置!听见没有?报告你们的具体位置!”
林深对着麦克风嘶吼,声音在狭小的护林站里回荡,却被窗外的暴雨轻易淹没。
回应他的,只有更加刺耳、更加狂躁的滋滋声,如同无数细小的钢针扎进耳膜。
几秒后,那微弱的人声彻底消失,只剩下纯粹的、毫无意义的噪音背景。
但那个坐标——b7区深谷——像烧红的烙铁,烫进了林深的脑海。
b7区!
那是神农架核心保护区深处、被老护林员们私下称为“野人窝”的绝对禁区!
一周前,那支由国内顶尖地质、生物学家组成的联合科考队,拿着最高级别的通行文件,目标就是b7区!
带队的是国内古生物学泰斗,陈景云教授!
出发时陈教授还特意绕道护林站,跟林深聊了几句,那矍铄的眼神里充满了对未知的兴奋与学者的执着。
他们失联三天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林深的脊椎急速爬升,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是科考队!
他们遭遇了什么?“它”……是什么?
护林站墙上挂着的雨披和强光头灯似乎在无声地召唤。
林深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腐殖质和暴雨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短暂地压下了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他一把抓起沉重的登山包,检查装备:强光手电、备用电池、急救包、绳索、开山刀、信号枪、还有一小瓶高度白酒——山里救命的东西。
动作迅捷而沉稳,仿佛演练过千百遍,只是这一次,手指尖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厚重的雨披刚披上身,就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几乎要把他带倒。
他猛地拉开护林站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裹挟着冰冷雨滴和原始森林腥气的狂风立刻咆哮着灌了进来,吹得他一个趔趄。
林深咬紧牙关,用身体顶住门板,侧身挤了出去,反手用力将门撞上。
隔绝了护林站内昏黄的光线,他彻底投入了外面那片墨绿色的、咆哮的地狱。
暴雨劈头盖脸地砸下,雨披瞬间湿透,冰冷的雨水顺着脖颈灌进去,激得他浑身一颤。
脚下的腐殖层早已化作深不见底的泥沼,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巨大的、吸吮的陷阱里,黏腻湿滑,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才能把脚拔出来。
手电的光柱在瓢泼大雨中显得微弱而可怜,只能勉强穿透身前几米的雨幕,光晕之外,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参天古木在风雨中疯狂摇摆,巨大的枝干相互撞击,发出沉闷而令人心悸的巨响,仿佛随时会折断砸落。
扭曲的藤蔓如同黑暗中垂下的巨蟒,在风中狂舞抽打。
闪电不时撕裂黑暗,惨白的光瞬间照亮周遭狰狞扭曲的树影,又在下一秒将其投入更深的幽暗,只留下视网膜上灼烧般的残影和震耳欲聋的雷鸣。
他凭着对这片山林刻入骨髓的记忆,在泥泞、湿滑和不断挡路的倒木藤蔓中艰难跋涉。
b7区深谷的方向,是地图上最靠近禁区心脏的死亡标记。
雨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又涩又痛,他只能不停地抹脸。
耳边除了震天的雨声、风声、雷声,似乎还开始混杂一些别的、难以分辨的声音——是树枝折断?还是……某种沉重的拖曳声?就在身后不远处的林子里?
林深猛地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迅速关掉头灯,身体紧贴在一棵巨大冷杉粗糙冰冷的树干上,侧耳倾听。
黑暗中,只有风雨的咆哮。
是错觉?是风声扭曲了感知?他不敢肯定。一股更深的寒意攫住了他。
他重新拧亮头灯,光柱扫过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除了被雨水冲刷得油亮的树叶和纵横交错的枝桠,什么都没有。
但一种被什么东西在暗处窥视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上他的脖颈。
他强迫自己加快脚步,每一次落脚都更加小心,尽量踩在裸露的树根或石头上,减少泥浆的噗嗤声。
被窥视的感觉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深谷的边缘终于出现在手电光晕的边缘。
那是一个被浓密植被覆盖的陡峭坡地,雨水汇聚成浑浊的溪流,裹挟着枯枝败叶奔涌而下。
林深抓住一根粗壮的树藤,小心翼翼地向下探去。
泥泞的坡面异常湿滑,他不得不手脚并用,好几次脚下打滑,全靠手臂的力量死死抓住藤蔓或突出的岩石才稳住身体,尖锐的石棱划破了手掌,火辣辣地疼。
下到谷底,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浓郁血腥和某种奇异甜腥的腐败气息,猛地冲进鼻腔,浓烈得几乎让他窒息。
这气味在暴雨的冲刷下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清晰、更加刺鼻。
手电光柱在谷底浑浊的水汽和雨幕中艰难地切割着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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