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余孽今天闯祸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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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进京"赶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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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从怀中取出一个看起来并不饱满、显然装不了多少银钱的朴素荷包,递向他,补充道:“车马食宿的费用,我会付给你。”

这一刻,敖承泽彻底愣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一身布衣、却敢直言拒绝他这位皇孙引荐、甚至要和他“AA制”路费的边城少女,

他看着她递过来的那个寒酸的荷包,又看看她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忽然笑了。

他没有去接那个荷包,而是侧身让开车门的位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能与姜姑娘同行,是承泽的荣幸。路途遥远,请上车吧。”

他倒要看看,这个拒绝了他所有好意、想要“自己考”进去的姜璃,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姜璃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多言,利落地将荷包收回,弯腰登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驶出城门,将海岸线抛在身后。

中午歇脚,护卫们生火造饭。敖承泽的御用厨子拿出看家本领,现场表演“徒手变出满汉全席(迷你版)”

敖承泽亲自拿起一个晶莹的包子,风度翩翩地递给姜璃:“姜姑娘,请尝尝这‘玲珑包’。”

就在这时,姜璃默默地从包袱里掏出了她的“老伙计”——那块颜色深沉、质地堪比城墙砖的殷州老面饼。

“多谢,我自备了。”她语气平静,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铿”地一声,把饼磕在路边石头上(目的是震松一下),再就着清水,“嘎嘣”一口,嚼得气吞山河。

全场寂静。

小太监福顺倒吸一口凉气,小声对石猛说:“猛哥,这饼……怕是能当暗器使吧?”

石猛盯着那饼,喉结滚动,憨憨地说:“俺觉得……看着挺扛饿。”

敖承泽拿着那个无人问津、仿佛在无声哭泣的“玲珑包”,手僵在半空。

姜璃瞥了他们一眼,认真解释道:“此饼,水火不侵,刀剑难伤,耐储存,高能量,必要时,”她掂了掂手里的饼,“可破窗,可防身,实乃出行必备良品。”

老学究木先生扶了扶眼镜,凑上前仔细观摩,惊叹:“妙啊!此物暗合《孙子兵法》之‘先为不可胜’!自身坚韧,方能以待敌之可胜!姜姑娘真乃奇女子也!”

敖承泽:“……” 他看着一本正经讲解“饼的兵法”的姜璃,和旁边摇头晃脑的木先生,终于没忍住,扶额低笑起来

车队遇到岔路,官方地图和向导都指向右边平坦官道。

姜璃掀开车帘,便笃定道:“走左边。”

向导急了:“这位小姐,左边是猎户小道,崎岖难行!右边才是康庄大道!”

姜璃语气平淡:“右边三里处,前日有野猪群拱塌了路基,尚未修复。左边虽窄,但绕过山脊,省时一半。而且,”她补充道,“左边沿途有野莓丛,这个季节正好成熟。”

向导一脸“你逗我呢”的表情。

敖承泽已经对姜璃这种“超能力”有点习惯了,他直接派石猛去探路。片刻后,石猛骑着马狂奔回来,手里还捧着一把红艳艳的野莓,满脸崇拜地看着姜璃:“神了!姜姑娘!右边真塌了!左边畅通无阻!这莓子真甜!”说完自己先塞了一把进嘴里。

向导看着吃得满嘴鲜红的石猛,又看看一脸高深的姜璃,开始怀疑人生。

福顺小声对敖承泽说:“殿下,咱是不是请错向导了?感觉有姜姑娘在,咱们能直接找到前朝宝藏……”

木先生则又开始吟诵:“《山海经》有云,异兽夫诸能预知地动……姜姑娘莫非……”

姜璃默默坐回车内,深藏功与名。只有微微扬起的嘴角,泄露了她一丝小得意。

傍晚入住驿站,姜璃立刻掏出她那标志性的、干瘪的荷包,找到正在监督安置行李的敖承泽。

“敖公子,结算今日费用。”她一脸公事公办。

敖承泽扶额:“姜姑娘,真的不必……”

“要的。”姜璃坚持,眼神不容置疑,“原则问题。”

福顺机灵地凑上来打圆场:“哎呦,姜姑娘,您看这一路您帮了多少忙啊,指路、识莓、还用您的宝饼……呃,是神饼,帮我们测试了石猛的牙口!这车马费就算了吧!”

石猛在一旁捂着腮帮子,憨厚地点头:“嗯!姜姑娘是好人!”(他之前不信邪,偷偷啃过姜璃的饼)

姜璃不为所动,直接从荷包里数出几枚铜钱,塞到敖承泽手里:“这是车马费和今日餐费,按市价折算,只多不少。”

敖承泽看着手心那几枚带着她体温的铜钱,他想了想,郑重其事地从中捡起最小、最旧的一枚,然后将剩下的塞回她手里。

“好了,姜姑娘,车费已结清。”他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说,“这一枚,足矣。”

姜璃看了看那枚可怜巴巴的小铜钱,又看了看敖承泽强装严肃的脸,终于也绷不住了,嘴角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如同冰雪初融。

“好吧,成交。”她收起剩下的铜钱,转身离去,背影都轻松了几分。

福顺看着自家殿下对着那枚小铜钱傻笑,小声对石猛嘀咕:“猛哥,我看殿下不是收了车费,是收了定情信物吧?”

石猛挠挠头:“啊?信物不都是玉佩香囊吗?咋是个铜钱?还是最破的那个?”

木先生摇头晃脑地插话:“尔等俗人!岂不闻‘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此乃‘一枚铜钱,心意千金’啊!妙!妙啊!”

敖承泽:“……” 他决定回去就给木先生涨俸禄!

这一日,车队行至一处两山夹峙

连神经最大条的石猛都握紧了刀柄,提醒道:“殿下,此地素有‘狼口’之称,不太平。”

话音未落,只听一阵梆子响,前后路口被粗大的树干堵死,二三十个穿着杂乱、手持锈迹斑斑刀斧的汉子从山林里呼啦啦涌了出来,为首一个独眼龙,扛着把缺口大刀,狞笑道:“此山是我开!此树……”

他还没念完经典开场白,姜璃已经掀开车帘,利落地跳下了马车,动作干脆得让准备拔刀的石猛和护卫们都愣了一下。

敖承泽心头一紧,刚要上前将她护在身后,却见姜璃非但没露怯,反而上前几步,平静地扫视了一圈这群业余强盗,最后目光落在独眼龙身上,轻轻“啧”了一声,摇了摇头。

独眼龙被她这反应搞懵了,剧本不对啊!这小姑娘不该吓得尖叫吗?“你……你啧什么啧?!”

姜璃语气带着点遗憾,如同品评货物:“装备太差。刀是前朝军营淘汰的制式,锈得快断了。斧头是伐木的,刃都崩了。衣服……是刚从哪个泥坑里打完滚?”

强盗们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破铜烂铁和脏兮兮的衣服,气势莫名矮了一截。

独眼龙恼羞成怒:“少废话!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姜璃没理他,反而指向旁边一个面黄肌瘦、肚子却微微鼓起的小喽啰:“你,过来。”

那小喽啰一愣,傻乎乎地指了指自己。

“对,就是你。”姜璃招招手,“你最近是不是腹部胀痛,午后发热,夜里盗汗?”

小喽啰眼睛瞪大了:“你……你咋知道?!”

姜璃高深莫测地点点头:“你这不是胖,是腹水。山里潮湿,你定是喝了不干净的生水,染了寄生虫。再拖下去,神仙难救。” 她说着,还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我这有特效药,三个疗程见效。原价十两银子,看你们也不容易,给你们个团购价,一两银子一包,买五送一。”

强盗们:“???”

独眼龙差点气晕过去:“我们是打劫的!不是来买药的!”

姜璃恍然大悟状:“哦,对,打劫。” 她指了指敖承泽的车队,“你看他们,护卫精悍,衣甲鲜明,像是肥羊吗?你们这点人手,这点装备,冲上来不是打劫,是送人头,给我们石猛大哥刷战绩练手的。” 她回头对石猛喊了一句,“石大哥,他们冲过来,你大概几息能全放倒?”

石猛非常配合,瓮声瓮气地掰着手指头算:“一、二、三……十息吧,不能再多了,俺得留两个给兄弟们活动筋骨。”

强盗们看着石猛那砂锅大的拳头和一身腱子肉,齐齐咽了口唾沫。

姜璃又看向独眼龙那只瞎眼:“你这眼睛,溃烂未愈,是箭伤吧?处理得太糙,脓都没挤干净。我这儿有上好的金疮药……”

“够了!”独眼龙崩溃地大喊,他觉得自己的职业尊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我们……我们……”

“其实,”姜璃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知道山那头有个野猪群,刚祸害完一片庄稼,膘肥体壮,还没什么防范。你们要是改行去打野猪,卖肉卖皮子,不比在这喝风、还得病强?风险低,收益稳。”

强盗们面面相觑,有人已经开始心动了。

独眼龙还在挣扎:“我们……我们是强盗!有原则的!”

姜璃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摸出她那块“殷州老面饼”,在独眼龙面前的石头上一磕——“砰!”石头掉了个角。

众强盗:“!!!”

姜璃把饼递过去,真诚地说:“要不,你们试试抢这个?成功了,这饼归你。失败了,留下买路财……哦不,是留下诊金和饼钱。”

独眼龙看着那块能把石头磕崩的“凶器”,又看看自己手里锈迹斑斑的刀,再想想可能存在的野猪群和自己隐隐作痛的肚子

“撤!快撤!”独眼龙终于心态爆炸,带着一群开始讨论是先去打野猪还是先去看大夫的强盗,灰头土脸、骂骂咧咧地钻回了山林,跑得比来时快多了。

车队一片死寂。

福顺张大的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

石猛挠着头,憨憨地说:“这就……完了?俺还没动手呢?”

木先生激动得胡子发抖:“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姜姑娘深谙攻心为上!老朽今日得见,死而无憾矣!”

敖承泽看着淡定走回来的姜璃,深吸一口气,由衷地、无比诚恳地问道:“姜姑娘……你们殷州,还教这个?”

姜璃拍了拍手上的饼屑,云淡风轻地回了两个字:“家学。”

深夜,车队在官驿歇下。敖承泽在自己的房间里踱步,脑子里全是姜璃那张冷静自持、却又偶尔流露出狡黠笑容的脸。他感觉自己像个面对坚固堡垒却找不到攻城锤的将军,对方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神秘得像一团迷雾。

“不行,得想个办法……”他摸着下巴,眼神闪烁,最终定格在桌上的酒壶上。一个极其老套、甚至有点……下作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把心腹小太监福顺叫了进来,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做贼心虚:“福顺,去,想办法……把姜姑娘请来,就说……就说本公子请教一下明日路线。然后,想办法把她……灌醉!”

福顺一听,眼睛瞪得溜圆,像是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尖细的嗓音都劈了:“什么!殿下!畜生啊!”他扑通一声跪下,抱着敖承泽的腿就开始“哭诉”,“殿下!使不得啊!姜姑娘冰清玉洁,您怎能用如此……如此下作的手段!这要是传出去,您的名声,皇室的脸面……”

敖承泽被他嚎得心烦意乱,一脚轻轻把他踹开,脸上有点挂不住,强词夺理道:“少废话!你懂什么?酒后吐真言!本公子只是想多了解她一下!”

福顺爬起来,拍着身上的灰,一脸“我信你个鬼”的表情,痛心疾首地指着自家殿下:“殿下!您扪心自问!您这哪是想让她吐真言?您这分明是……是馋她身子!您下贱!”

“滚滚滚!”敖承泽被戳中心思,恼羞成怒,抓起一个靠枕就砸了过去,“快去!按我说的做!我倒要看看她醉了是什么模样!”

福顺抱着靠枕,一脸悲壮,如同赴死般出了门。

片刻后,姜璃的房门被敲响。门外是端着精致点心和新酿果酒,笑得一脸谄媚(且僵硬)的福顺:“姜姑娘,我家公子说今日多亏您机智退敌,特备薄酒小菜,以示感谢,顺便……请教明日行程。”

房内,正借着灯火看书的姜璃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好啊。”她应得干脆,起身开门。

偏厅里,敖承泽已经正襟危坐,努力摆出“我只是单纯想聊聊路线”的正人君子模样。姜璃落座,目光扫过那壶明显度数不低的果酒和几碟精致小菜。

福顺赶紧上前斟酒,手都在抖。

“多谢公子美意。”姜璃端起酒杯,却不急着喝,看着敖承泽,“公子是想知道,过了前面的青岚镇,是走水路快,还是继续陆路稳?”

“啊?对,对对!”敖承泽连忙接话,“姜姑娘高见?”

姜璃侃侃而谈,从水流速度讲到码头调度,从陆路官道状况讲到可能遇到的商队拥堵,分析得头头是道,逻辑清晰,鞭辟入里。

期间,敖承泽几次试图举杯邀饮,都被姜璃用“公子请先听我说完这个关键点”或者一个淡淡的“我不善饮酒”给挡了回去。她自己更是滴酒未沾,只顾着吃菜(专挑清淡的),以及……给敖承泽倒酒。

“公子,此段分析可还清楚?清楚就满饮此杯以示了然。”

“公子,莫非觉得我所言有误?那更该罚酒一杯。”

“公子,可是身体不适?脸色如此之红?快喝杯酒压压惊。”

她语气平静,眼神无辜,劝酒的理由却一套接一套,愣是把敖承泽绕了进去。

不多时,敖承泽自己已经被灌得晕晕乎乎,眼神迷离,看姜璃都有了重影。而姜璃面前那杯酒,还满满当当。

“姜……姜姑娘……”敖承泽大着舌头,试图继续他的“套话”计划,“你……你家里……还有何人呀?”

姜璃放下筷子,拿起手帕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看着眼前这个醉醺醺的皇孙,微微一笑,那笑容在敖承泽醉眼朦胧中,显得格外……危险。

她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如同分享一个秘密:“你真想知道?”

敖承泽努力点头,脑袋沉得像灌了铅。

姜璃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们殷州人,从小是被各种药酒泡着长大的。”

敖承泽:“……啊?”

姜璃慢悠悠地补充:“所以,寻常的酒嘛……”她指了指敖承泽那副醉猫样,又指了指自己清明的眼神,“对我没用。倒是您,”她语气带着一丝戏谑,“酒后吐真言这招,看来效果不错。”

敖承泽的脑子被酒精和这句话搅成了一团浆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姜璃已经站起身。

“好生休息,明日还要赶路呢。”她说完,潇洒转身

走到门口,她似乎想起什么,回头对扶着门框、目瞪口呆的福顺淡淡吩咐:“喂!你,记得给你们公子准备点醒酒汤,看样子,他今晚需要‘吐’的‘真言’应该不少。”

福顺看着自家瘫在椅子上、已经开始傻笑和哼唧的殿下,再想想姜璃那从头到尾冷静得可怕的模样,欲哭无泪。

到底是谁灌谁啊!殿下您这分明是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啊!

翌日,车队沿着蜿蜒的山路继续前行。敖承泽宿醉未消,蔫蔫地靠在车厢里

福顺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行至一处更为陡峭的隘口,一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另一侧是布满松动碎石的山壁。连日的雨水让土石变得松软。

“都打起精神,快速通过!”石猛在前方高声提醒。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就在车队行至最狭窄处时,山壁上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紧接着,几块不算巨大、但足以砸伤人马、阻塞道路的岩石裹挟着泥沙,轰隆隆地滚落下来!

“保护公子!”石猛怒吼,护卫们瞬间收缩阵型,刀剑出鞘,紧张地盯着滚落的石块。

就在这混乱之际,众人只听身边一声清脆的呼喝:“都别动!”

只见姜璃不知何时已跳下马车,她没有像众人一样惊慌后退或试图格挡,反而一个箭步冲向崖壁方向,速度快得惊人。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滚落的岩石和上方的山体。

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她像只灵巧的岩羊,借助几处突出的岩石和树根,三两下攀上一块相对稳固的巨石。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下巴掉地的动作——

她没有去推那些石头,而是从怀里(天知道她那小包袱里都装了些什么)掏出了一把……小药锄?还有几根削尖的硬木棍?

说时迟那时快,她看准一块关键的支持点,用药锄猛地一撬,同时将硬木棍精准地楔入另一处缝隙!

“咔嚓……哗啦……”

那几块眼看就要砸到车队头顶的岩石,被她这么看似随意地一摆弄,竟然改变了方向,互相碰撞着,擦着车队的前后边缘,“轰隆隆”地滚下了深渊,只扬起一片尘土,恰好空出了中间的安全通道。

整个过程不过几息之间。

山壁停止了松动,尘埃落定。

车队完好无损,所有人呆若木鸡。

石猛张着嘴,手里的刀都快掉了:“姜……姜姑娘……你这是……搬山术?”

福顺直接跪了,抱着旁边马腿喃喃道:“祖宗哎……这哪是姑娘,这是山神娘娘下凡了吧……”

木先生激动得老脸通红,胡须乱颤:“四两拨千斤,化险为夷!老朽……老朽要为此着书立说!”

敖承泽的酒彻底醒了。他扶着车门,看着那个从巨石上轻盈跳下、拍了拍手上灰尘、仿佛刚才只是摘了朵野花的少女,心脏砰砰直跳

他走上前

“姜姑娘,你没事吧?方才实在太危险了!”

姜璃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无波:“无事。只是几块松动的石头而已。

旁边的石猛终于合上了嘴巴,依旧带着点憨傻:

“姜姑娘,您这手可真神了!比俺们工部的匠人还厉害!” 他完全忘了要维护殿下“普通商人子弟”的人设。

福顺吓得赶紧拽石猛的胳膊,挤眉弄眼地小声提醒:“猛哥!是……是姜姑娘身手敏捷,观察入微!” 他试图把这事儿往“运气好”和“眼神好”上扯。

木先生则还在激动中,绕着那块被姜璃借力的石头转圈,嘴里念念有词

敖承泽看着姜璃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泽公子”的风度,对姜璃郑重一礼:“无论如何,多谢姜姑娘再次出手相助。泽,感激不尽。”

姜璃侧身避开他的礼,只淡淡道:“顺手为之,公子不必挂心。还是尽快离开此地为好,山体经过震动,未必完全稳定。”

车队再次启程

到了傍晚,他命人在小院的石桌上备了几碟清淡小菜和一壶口感温和、后劲却不小的桂花酿。他再次邀请姜璃,这次的理由是——“赏月,压惊”。

姜璃这次没有拒绝。

初始,两人还对坐小酌,言谈间还带着几分客气。敖承泽不再刻意打探,而是聊起了沿途见闻,甚至自嘲了一下昨日醉酒失态的糗事。姜璃偶尔回应几句,唇边也带了些许真实的笑意。

酒过三巡,温和的桂花酿开始展现它的威力。敖承泽觉得浑身暖洋洋的,看着对面在月光下眉眼愈发清丽的姜璃,只觉得心头那点拘谨和算计都化成了云烟。姜璃也觉得脸颊发热,平日里紧绷的心弦不知不觉松弛下来,眼神也染上了几分朦胧的醉意。

话题不知怎的,就从风土人情转到了彼此幼时的趣事。

“……你都不知道,”敖承泽大着舌头,笑得毫无形象,“我小时候偷骑我父……父亲那匹西域宝马,结果被甩下来,啃了一嘴泥!被我……被我爹关了三天禁闭!哈哈!”

姜璃也咯咯笑了起来,一手支着下巴,眼神迷离:“你那算什么……我小时候,偷偷把婆婆宝贝的草药,拿去跟隔壁阿朵换她的……她的烤地瓜,结果把婆婆准备救命的药给……嚯嚯了!婆婆追着我,绕着我们那小院跑了整整三圈!” 她说着,还用手比划着,动作有些笨拙可爱。

“哈哈哈!该!让你贪吃!”

“你还不是一样!啃泥巴的殿下!”

“我不是殿下!我是泽公子!” 敖承泽醉眼朦胧地纠正,却毫无威慑力。

“对对对,泽公子……啃泥巴的泽公子……”

两人笑作一团。他们像两个最普通的朋友,分享着彼此最糗、最真实的过去。

“姜璃,”敖承泽忽然认真地看着她,眼神亮晶晶的,“我觉得……你跟我认识的所有姑娘都不一样!你懂好多,你好厉害!”

姜璃醉醺醺地一摆手,带着几分豪气:“你也……不赖!虽然有时候傻乎乎的……但是……心眼不坏!”

“那我们……”敖承泽脑子一热,一个古老的念头冒了出来,他猛地站起来,虽然有些摇晃,却努力站直,对着天上的明月,大声道:“明月为证!我敖承泽!”

他看向姜璃,眼神灼热。姜璃也被这气氛感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学着他的样子,仰头看月,大声接道:“我姜璃!”

“在此结为异姓兄弟!”两人异口同声,喊出了这句完全没经过大脑的话。

喊完,两人对视一眼,都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响亮的笑声。

“不对不对!”姜璃笑着纠正,“是兄妹!兄妹!”

“对!兄妹!”敖承泽从善如流,笑得直不起腰。

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两人就对着那轮明月,像模像样地鞠了三个躬,算是完成了这极其不正式、却无比真诚的“结拜仪式”。

“大哥!”姜璃笑嘻嘻地喊了一声,感觉无比新奇。

“二妹!”敖承泽回应得无比顺口,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满足。

结拜完了,酒劲也彻底上来了。两人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往房间走。

“大哥……我好像……有点晕……”

“二妹……扶……扶稳了……大哥在呢……”

守在远处的福顺和石猛看着这两位祖宗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走路画圈的模样,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福顺捂着脸,简直没眼看:“祖宗哎……这这这……结拜了?!殿下您醒醒啊!这辈分不能乱啊!”(他内心oS:这要是让京城里那些老古板知道,还得了?!)

石猛则憨憨地笑着,对福顺说:“福顺,你看,殿下和姜姑娘感情多好!都拜把子了!”

福顺:“……” 他觉得心好累。

头痛欲裂。

敖承泽在一阵口干舌燥中醒来。他揉着额角,昨晚的记忆如同破碎的潮水,零散地涌入脑海——月色、桂花酿、大笑、还有……结拜?!

他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脸色瞬间惨白。

“福顺!福顺!”他声音沙哑地低吼。

福顺连滚带爬地进来,脸上写满了“我就知道会这样”。

“我昨天……是不是……跟姜姑娘……结拜了?!”敖承泽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福顺哭丧着脸,重重地点了点头:“殿下……您……和姜姑娘,对着月亮,拜了三拜,口称……兄妹……”

敖承泽眼前一黑,差点又栽回床上。

完了!

他跟姜璃结拜了!跟一个来历不明的姑娘结拜了!爹知道了会怎么想?皇爷爷知道了会不会直接请家法?这是把敖家的脸按在地上摩擦啊!”这要是传回泱都,皇室颜面何存?!这已经不是胡闹了,这是乱了纲常!

敖承泽痛苦地呻吟一声,把脸埋进被子里。完了,这下真是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他怎么就跟姜璃结拜了呢?!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会不会显得太渣?可是不反悔……这后果他扛得住吗?

同样头痛。不止一个人

完了完了完了……

姜璃只觉得眼前发黑,脚下一软,差点没站稳。她扶着墙壁,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婆婆知道了非打死我啊!!!

她几乎能想象出婆婆听到这个消息时的表情——先是难以置信的震惊,然后是滔天的怒火,最后可能会直接抄起她那把既能采药又能防身(或许还能教训不肖晚辈)的小药锄,把她这个“认贼作兄”(在婆婆眼里,敖家几乎等于“贼”)的不肖子孙给清理门户了!

怎么办?现在反悔?说昨晚喝多了不作数?

可敖承泽那家伙看起来还挺认真(或者说懵圈)的,而且自己刚才好像……还顺势承认了?

姜璃啊姜璃,你真是喝酒喝到脑子里都是殷州老面饼了吗!

姜璃推开房门,恰好隔壁的房门也被推开。

四目相对。

空气瞬间凝固。

两人就这么僵在门口,谁都没先动。

最终还是敖承泽硬着头皮,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图用最平常的语气打破僵局:

“呵……呵呵……姜、姜姑娘,早啊……真、真巧啊,你也住这里……哈、哈哈……”

姜璃看着他这副强装镇定、实则慌得一批的样子,

“是啊……早。哈哈……对啊……真巧。”

两声干笑在清晨的走廊里回荡,充满了欲盖弥彰的味道。

福顺躲在敖承泽身后,简直没眼看,内心哀嚎:这哪是巧啊殿下!这是孽缘啊!孽缘!

石猛从旁边经过,看到两人,憨厚地打招呼:“殿,呸!公子早!姜姑娘早!哟,您二位脸色都不太好啊,昨晚酒劲儿还没过吧?俺去让厨房弄点醒酒汤!”

“那…咱出发?”敖承泽几乎是挤出的这句话,声音还有些发紧。他必须立刻、马上离开这个让他社会性死亡的走廊。

姜璃立刻点头,动作快得像是怕他反悔:“好的,大……”

“哥”字在她舌尖紧急刹车,差点咬到舌头,她飞快改口,语气僵硬,“……不对,走吧,公、公子。”

两人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朝着驿站外马车的方向走去,步伐快得像在逃离案发现场。

就在这时,不懂看脸色、或者说天生就擅长精准踩雷的石猛,看着两人快要走出驿站的背影,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扯着大嗓门关切地喊道:

“公子啊!姜姑娘!您二位昨晚上结拜用的那个酒壶和酒杯,俺给您们洗干净收好了!就放在……”

“滚!”

两声压抑到极致、终于爆发的怒吼,如同被点燃的炮仗,同时从敖承泽和姜璃口中炸响!两人甚至同时猛地回头,眼神里的杀气几乎要凝成实质,吓得石猛这个沙场悍将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把后面“马车上那个紫檀木盒子里了”这句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福顺痛苦地捂住了眼睛,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敖承泽和姜璃黑着脸,互相不看对方,一前一后,用最快的速度钻进了各自的马车(是的,经历了昨晚,姜璃坚决要求分开乘车)。

车队在一片诡异的低气压中再次启程。

车厢内,敖承泽揉着发痛的太阳穴,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而另一辆马车里,姜璃把发烫的脸埋进掌心,内心只有一个念头:

毁灭吧,赶紧的。

或者,先把那个叫石猛的家伙灭口了再说

车队终于驶入了泱都巍峨的城门。

在一条通往城东的岔路口,车队缓缓停下。

敖承泽掀开车帘,看向另一辆车上下来的姜璃。他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滞涩,用尽可能平静公事化的语气说道:

“姜姑娘,泱都学院就在前方,入院需经严格考核,无人可徇私。”

姜璃点了点头

“至于住处,”敖承泽继续道,“朝廷为方便各地前来应考的女子,特设了‘清晖驿馆’。只需通过初试,证明有参考资格,便可入住,环境尚可,也安全。”

“多谢公子告知。”姜璃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太多情绪。

该说的似乎都已说完。空气安静下来,只有街市的嘈杂作为背景音。福顺在一旁看着,觉得这气氛比殷州的山路还让人憋闷。

敖承泽拱了拱手,最终还是说出了那句告别:“那……就此别过。预祝姜姑娘,前程似锦。”

姜璃敛衽还礼,姿态疏离而标准:“承公子吉言。告辞。”

“敖公子,等再次见面时,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你看好了,我姜璃,凭我自己的本事,混出个人样来!等再次见面的时候,我定要让你,让你们所有人都看看!”

“那就提前祝贺姜姑娘了!”

敖承泽拱了拱手,干巴巴地说:“那……就此别过。预祝姜姑娘……金榜题名。”

姜璃也敛衽一礼,语气疏离而客气:“多谢公子吉言。也祝公子……诸事顺遂。”

老吏员翻开文书,目光如扫描般掠过,当看到“籍贯:殷州望海城”时,他并未在意,边陲之地来的学子年年都有。但当他看到“姓名:姜璃”,以及旁边备注的“抚养人:敖氏”时,他花白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他抬起头,那双看透世情的眼睛锐利地盯住姜璃

“殷州,望海城?据老夫所知,那敖氏,乃当地大族,毕竟是我朝的龙兴之地,此地的敖氏,虽说不是皇亲国戚,但也是当朝显赫。”他刻意停顿,观察着姜璃的反应,“你一个边城女子,户籍落在敖氏名下,姓的却是‘姜’?”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每个字都像淬了冰:

“抚养你的‘敖氏’,具体是何人?与你,又是何关系?”

“而你这‘姜’姓,又是承袭自父系,还是……母系?”

“回大人话,”她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抚养民女的,是……是族中一位远房叔祖敖明远。民女父母早亡,家中……曾受敖氏恩惠,故而被叔祖收留,录入族籍,得以存活。” (敖明远此人存在,但与她们无关,是婆婆挑选的、在殷州敖氏中身份不高不低、不易详查的掩护。)

她顿了顿,仿佛提及伤心事,声音更轻:

“至于‘姜’姓……乃是随了……随了母姓。”

“母亲去时,民女尚幼,只依稀记得……她并非殷州本地人,似乎……是来自南方……”

她说完,微微咬住下唇,露出一副泫然欲泣、将一个父母双亡、寄人篱下、对母族渊源知之甚少的孤女形象扮演得淋漓尽致。

那老吏员眯着眼,审视她良久。这说辞,听起来合情合理。边城关系盘根错节,敖氏分支收养一个孤女不算稀奇。随母姓虽然少见,但也并非没有先例。南方来的姜姓女子……范围太广,无从查起。

最终,老吏员收回目光,在文书上“啪”地盖下了核准的印章,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

“进去吧。”

但他还是在旁边一本不起眼的册子上,用朱笔飞快地记下了一行小字:“殷州姜璃,敖氏养女,随母姓,已查明,可靠非姜姓前朝余孽。”

“赵大人还未查明,是不是....”

“如实记录便是!”

“是,小人这就记录”

姜璃接过文书,低声道谢,转身走入学院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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