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澄园内,药香与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味混杂。姜璃正趴在她那堪比杂物间的“实验室”里,对着一坩埚冒着诡异蓝紫色气泡的粘稠液体屏息凝神,手里捏着一小撮不知名的金色粉末,准备进行最关键的一次投料。
“就差一点……‘流金刹那’是不是就这个颜色……”她喃喃自语,全身心都沉浸其中。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专注。以刘三为首的家令司成员试图阻拦,却拦不住那几位身着工部官袍、面色肃然的大臣。
“郡主,陛下有旨,天雷配方事关国本,需即刻交由工部存档研习。请郡主随下官等前往工部衙门,将此机密要务妥善录出。”为首的工部侍郎朗声说道,语气虽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姜璃头也没抬,挥了挥没拿粉末的那只手,像赶苍蝇一样:“不去不去!没看见我正忙着吗?这‘刹那芳华散’的原料难得,火候稍纵即逝,耽误了你们赔啊?明天!明天我肯定去!”
侍郎眉头紧锁,上前一步:“郡主!此事重大,不可拖延!陛下严令,需即刻办理!”
“哎哟喂!”姜璃终于舍得把目光从坩埚上移开,瞪着一双满是不耐烦的眼睛,“要么我现在就写给你们,就在这儿写!行了吧?”她说着就作势要找纸笔。
“万万不可!”侍郎断然拒绝,环视了一下这“危机四伏”的实验室,以及门口那些探头探脑、成分复杂的澄园仆役,“此地人多眼杂,绝非书写机密之处。郡主,莫要让下官为难。”
“是你们在为难我!”姜璃气鼓鼓地跺脚,指着那锅即将报废的药液,“我的试验怎么办?!”
工部侍郎显然失去了耐心,他深知这位郡主的“拖延战术”和“创造意外”的能力,脸色一沉,对身后随从下令:“来人!请郡主移步工部!”
话音刚落,两名孔武有力的工部差役上前,一左一右,不由分说地架起姜璃的胳膊,就往外拖!
“哎哎哎?!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姜璃猝不及防,手里的金色粉末都撒了一半,心疼得她哇哇大叫,“我的药!我的‘刹那芳华’!救命啊!!!有人在郡主家抢劫绑架啦!!!”
她双腿乱蹬,却挣脱不开。刘三等人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但面对奉旨行事的工部官员,他们也不敢真的动手阻拦。
就这样,姜璃被半拖半架地弄出了实验室,穿过了澄园的前院。她看着自己离那锅心血越来越远,悲愤交加。然而,就在被拖出郡主府大门的一刹那,她瞥见了门外车水马龙、商贩云集的街道,眼珠子猛地一转,一个绝妙的主意涌上心头!
她立刻停止了挣扎,反而极其配合地将双手往背后一缩,做出一个标准的被反绑的姿势,同时扯开嗓子,用上了十成的内力,发出一声凄厉至极、委屈无比的尖叫,声音瞬间传遍了整条街道:
“救命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郡主府家门口绑架郡主啦!!!还有没有王法啦!!!快来人啊——!!!”
这一嗓子,如同平地惊雷!
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瞬间一静。
所有商贩、行人、路过的百姓,齐刷刷地扭头看了过来。
只见他们平日里虽然觉得古怪、但莫名亲切的永嘉郡主,正被两个官差模样的人架着,双臂背在身后,小脸涨得通红,眼泪汪汪(一半是急的一半是挤的),那叫一个凄惨可怜!
人群瞬间炸锅了!
卖炊饼的王大叔第一个不干了,抄起擀面杖就冲了过来:“直娘贼!哪个衙门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绑我们郡主?!”
“保护郡主!” 曾经被姜璃“指导”过生意的香料铺李掌柜大吼一声,抓起门口挑货的扁担。
“兄弟们!抄家伙!干他们!” 这是西市那群被姜璃“技术入股”或“武力震慑”过的混混头目,此刻表现得比谁都积极。
“快!快去叫巡城司!不!去瑞王府报信!说郡主又被绑了!这次是官匪!” 这是稍微冷静点但同样愤怒的绸缎庄老板娘。
霎时间,卖菜的扔下了秤砣,卖肉的举起了屠刀,卖瓷器的……心疼地抄起了旁边的板凳。整个街道群情激愤,如同沸腾的油锅滴进了水,呼啦啦一下围了上来,将工部侍郎一行人堵了个水泄不通!
工部侍郎和差役们哪见过这阵仗?他们奉旨办差,怎么转眼就成了“官匪”?看着眼前明晃晃的擀面杖、扁担、屠刀,还有那群摩拳擦掌、眼神不善的“前江湖人士”,几个人脸都白了。
“你……你们……我等是奉旨行事!”侍郎试图解释,声音却在鼎沸的人声中显得苍白无力。
“呸!奉旨就能绑架郡主了?!”
“放开郡主!”
“当我们泱都百姓是死的吗?!”
姜璃被架在中间,偷偷睁开一只眼看了看局面,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依旧是一副受尽欺凌的小白花模样,抽抽搭搭地添油加醋:
“他们……他们还要抢我的传家药方……说不给就把我关进工部大牢……呜呜呜……”
这话更是火上浇油!
眼看一场“民变”就要爆发,工部侍郎汗如雨下,进退两难。而我们的永嘉郡主,在一片“勤王护驾”的呐喊声中,心里盘算的却是:“嗯,这下总能回去抢救我的‘刹那芳华’了吧?说不定还能讹工部一笔材料损失费……”
翌日,皇宫,御书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混合着委屈与怒火的微妙气息。工部侍郎王大人,以及昨日一同前往澄园的一位主事,正垂首站在下首。与昨日不同的是,王大人那原本还算端正的脸上,此刻左眼窝一片乌青,嘴角也破了,半边脸颊肿得老高,活像塞了个馒头,官袍似乎也沾了些许尘土,显得颇为狼狈。
皇帝敖哲端坐龙案之后,目光在王大人那张色彩纷呈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威严,沉声道:“王爱卿,你这脸……是何故?”
王大人闻言,顿时悲从中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陛下!您要为老臣做主啊!昨日臣等奉旨前往澄园,恭请永嘉郡主移步工部录写配方,谁知……谁知郡主非但不从,还……还煽动府外刁民,围攻朝廷命官!您看臣这脸……就是被那卖炊饼的刁民用擀面杖戳……戳的哇!” 他说得激动,牵扯到嘴角的伤,疼得嘶了一声。
旁边的主事也连忙补充,痛陈昨日如何被围困,如何被百姓辱骂,险些无法脱身的“惊险”经历。
皇帝听着,眉头越皱越紧,手指轻轻敲着龙案。他当然知道姜璃是什么德行,但聚众围攻官员,这性质确实有些……
就在这时,御书房外传来通禀:“陛下,永嘉郡主求见。”
“让她进来。”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只见姜璃今日穿得格外素净乖巧,一身淡青色宫装,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低眉顺目地走了进来。她先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声音软糯:“璃儿参见舅舅。”
起身后,她仿佛才看见跪在地上的王大人,立刻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关切:“哎呀!王大人,您这脸是怎么了?可是昨日回衙门的路上不慎摔着了?怎地如此严重?” 她语气真诚,眼神里充满了“无辜”的担忧。
王大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姜璃:“你……郡主!你岂可明知故问!昨日明明是你……”
“舅舅!”姜璃不等他说完,立刻转向皇帝,小脸一垮,语气变得万分委屈,“璃儿知错了。昨日工部的大人们来得突然,璃儿正在进行的药理试验正值关键时刻,那‘刹那芳华散’若不成,损失的不仅是药材,更是可能惠泽百姓的新方啊!璃儿一时情急,言语冲撞了诸位大人,是璃儿不对。”
她认错态度极其“诚恳”,继续道:“璃儿想着,今日定要亲自入宫向舅舅请罪,也向王大人赔个不是。谁知……谁知王大人昨日竟遭遇了如此不幸!定是那些不明真相的百姓,见大人们‘请’璃儿的方式……稍微急切了些,产生了误会,这才冲动行事。说起来,此事皆因璃儿而起,璃儿心中实在难安……”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袖子掩面,肩膀微微耸动,看似在抽泣,实则是在拼命压抑那快要冲破喉咙的笑意。尤其是当她透过袖子的缝隙,再次瞥见王大人那张肿得变形的脸,以及他因为气愤而更加扭曲的表情时,脑海里立刻回放出昨日这老古板被王大叔一擀面杖精准戳中眼窝,痛得嗷嗷直叫的场景,那画面实在太美,她差点就“噗嗤”一声笑出来。
(姜璃内心oS):“不行不行!忍住!一定要忍住!哈哈哈……王大人的新造型……还挺别致……像极了被马蜂蛰了的胖头鱼……救命太好笑了……”
皇帝是何等人物,岂会看不出她这拙劣的演技和那抖动的肩膀意味着什么?他看着下面一个哭诉委屈顶着猪头脸,一个“诚恳”认错憋笑憋得辛苦,只觉得一阵头疼。
他清了清嗓子,打断这诡异的场面:“行了!此事朕已知晓。永嘉,你虽事出有因,但聚众引发骚乱,终是不该!罚你闭门思过三日,将火药配方仔细誊写,交由瑞王世子转送工部,不得再延误!”
“是!璃儿领罚,谢舅舅!”姜璃立刻响亮地应下,闭门思过?正好回去研究新药!
皇帝又看向王大人,语气缓和了些:“王爱卿受委屈了,朕会命太医为你好好诊治。日后办理此类事务,也需注意方式方法,莫要再激起民变。”
王大人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看皇帝已经挥手示意,只得憋屈地叩首:“老臣……谢陛下隆恩。”
姜璃乖巧地行礼告退,转身走出御书房的瞬间,那强忍了半天的笑容终于如同决堤的洪水,在她脸上灿烂地绽放开来。她几乎是一路小跑着离开,肩膀还一耸一耸的,留下身后御书房内,一脸生无可恋的工部官员,和揉着眉心、第无数次感叹“家门不幸”的皇帝舅舅。
(皇帝内心oS):“这丫头……真是朕的克星……工部这群酸儒也是,非要去惹她……唉,看来得让承泽多去澄园走动了,不然这工部衙门怕是要被百姓们给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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