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转,在太医和敖清如的精心调理下,姜璃的身体总算有了一些起色。虽然依旧清瘦,脸色也带着病后的苍白,但至少不再是那种连眼皮都掀不开的极度虚弱了。她能靠着厚厚的引枕坐起来一会儿,说话的声音虽然还轻,却不再说着说着就睡过去。
然而,离别的日子也终于到了。殷州需要敖清如回去坐镇,她不能再久留。(清如必须回去的原因在结尾会说明)
这一日,阳光晴好,透过窗棂洒在房间里,暖洋洋的。姜璃特意让宫女给她梳洗打扮了一番,换上了一身鲜亮些的衣裳,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
敖清如走进来时,就看到外孙女靠在榻上,正努力对她扬起一个大大、灿烂的笑容,那笑容仿佛用尽了她刚恢复的那点力气,却格外耀眼。
“婆婆!您看,我今天是不是好多了?”姜璃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刻意装点的欢快,“都能自己坐起来了!刘三还说今天的粥我多喝了小半碗呢!”
她像只急于展示自己恢复了活力的小雀儿,叽叽喳喳地说着,试图驱散离愁别绪。
(姜璃内心oS):“不能哭,不能让婆婆担心!要笑,要让她放心地回殷州!”
敖清如如何看不出她那点小心思?她坐到榻边,伸手理了理姜璃鬓边有些散乱的发丝,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嗯,是好多了。脸色也红润了些。” 她轻声应和着,没有戳穿。
姜璃抓住婆婆的手,那双手不再像记忆中在殷州时那般有力,却依旧温暖。她絮絮叨叨地嘱咐着:
“婆婆,您路上一定要慢点走,别赶时间。殷州风沙大,早晚凉,您可得注意添衣。”
“我给您带的那些蜜饯和药材,您记得吃,别老是省着。”
“还有啊,要是殷州那边有人不服管教,您也别太操心,让皇帝舅舅派人去收拾他们!您就安安稳稳的,享享清福……”
她说得认真,仿佛自己是个能顶事的大人,在操心着长辈的行程。
敖清如静静地听着,一句一句都应着“好”,将她每一声叮嘱都收进心里。
终于,到了真正要动身的时刻。宫人前来催促。
姜璃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随即又努力扬起,她松开婆婆的手,挥了挥自己没什么力气的小爪子:
“婆婆,您快走吧!再晚天黑前就到不了下一个驿站了!等我再好些,我就去殷州看您!您不用担心我,我在泱都好着呢!有皇帝舅舅,有承泽婉音,还有刘三他们,没人敢欺负我!”
她笑得眼睛弯弯,仿佛对即将到来的分别毫不在意。
敖清如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心里。她俯下身,在外孙女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轻柔而绵长的吻。
“好,婆婆走了。璃儿,要乖乖的,好好吃饭,好好吃药。”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婆婆在殷州,等你来看我。”
说完,她毅然转身,没有再回头,怕再多看一眼,就真的舍不得走了。
姜璃一直维持着那灿烂的笑容,直到婆婆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脚步声渐行渐远。
笑容一点点从她脸上褪去,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雾。她依旧保持着挥手的姿势,过了好久,才慢慢地、无力地垂下手,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支撑,软软地靠回引枕里。
大颗大颗的泪珠,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砸在锦被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默默地流着泪,所有的坚强和伪装,在婆婆离开后,瞬间土崩瓦解。
“婆婆……您一定要平平安安的……璃儿会很快好起来的……一定会去殷州看您的……”
刘三轻手轻脚地进来,看到郡主这副模样,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默默地递上一块温热的手帕。
皇宫,议事偏殿。
气氛凝重。皇帝敖哲端坐上位,眉头紧锁。下方坐着瑞王、敖承泽、几位心腹重臣,以及宗人府、内务府的主管。议题只有一个:如何确保永嘉郡主姜璃的绝对安全。
自从上次投毒事件后,虽然逆贼已被铲除,但所有人都心有余悸。姜璃的存在,就像一根敏感的神经,牵动着朝堂和旧姜国势力之间脆弱的平衡。
一位老成持重的宗室率先开口:“陛下,老臣以为,郡主此次遇险,皆因居于宫外所致。澄园虽好,终究防卫难以与宫内相比。为保万全,应将郡主迎回宫中,居于深宫内苑,由大内侍卫严密守护,方可无虞。”
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反驳:“王爷此言差矣!郡主已开府立户,独立居住乃祖制规制。若因遇险便收回成命,迁回宫中深藏,岂非向天下人示弱?更显得朝廷怕了那些宵小!于礼不合,于势更不利!”
另一位大臣则提议:“不如大幅增加郡主府的护卫力量,将规制翻倍,不,翻三倍!再调派一队精锐禁军专职护卫澄园周边!”
“不可!”立刻有人反对,“郡主府护卫本就超规,若再大肆增兵,恐引人非议,以为郡主有何不臣之举,反落人口实!”
这时,一位心思“活络”的官员小心翼翼地提出:“或许……可让郡主改易敖姓?彻底融入皇室,断绝前朝余念,或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此言一出,连皇帝都皱起了眉。不等皇帝开口,敖承泽便冷声反驳:“荒谬!此举无异于掩耳盗铃!郡主身份天下皆知,强行改姓,非但不能安抚人心,反而会被人拿来做文章,说朝廷心虚,逼迫前朝血脉,更会寒了那些已渐安分的旧姜遗民之心!”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引经据典,权衡利弊,争论不休。这个提议有漏洞,那个方案有隐患,讨论了近一个时辰,竟是半点有用的结论都没讨论出来。每个人似乎都有道理,但每个方案又都伴随着新的风险。
皇帝揉着发痛的额角,看着下面这群吵得面红耳赤的臣子,只觉得一阵心烦意乱。他知道他们都是为国考量,但涉及到姜璃,事情就变得异常复杂。
最终,他疲惫地挥了挥手,打断了争论:“罢了。你们在这里争破头,不如问问当事人如何想。承泽,你去一趟澄园,将今日所议,简要说与璃儿听,问问她……她自己可有什么想法。”
(皇帝内心oS):“这丫头鬼主意多,听听她怎么说,或许有意外之喜……或者,更头疼。”
……
瑞王府内,姜璃正恹恹地靠在窗边晒太阳,小口小口地喝着没什么味道的参汤。听敖承泽板着脸,一板一眼地复述完朝堂上那些关于“深藏”、“加护卫”、“改姓”的争论后,她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等敖承泽说完,满怀期待地看着她,以为她会有什么高见或者至少有点情绪波动时——
姜璃只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小哈欠,用她那依旧没什么中气,却清晰无比的声音,带着点嫌弃和务实,慢悠悠地说道:
“我说贤侄啊,还有皇帝舅舅他们……”
她顿了顿,仿佛在思考什么重大问题,然后非常认真地看向敖承泽:
“……讨论那么多虚头巴脑的干什么?”
“直接给我……”
她伸出三根手指,努力想比划一下,又觉得费劲,放下了:
“……长点俸银行不行?”
敖承泽:“???”
他准备好的所有说辞和安慰,瞬间卡在喉咙里,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我们在讨论你的生死安危和国朝稳定!你跟我谈……涨工资?!”
姜璃看着他目瞪口呆的样子,撇了撇嘴,继续有气无力地抱怨,眼神却格外认真:
“你看啊,我这次受伤,吃药看病,花了不少吧?府里上下打点,安抚受惊的下人,也要钱吧?”
“以后我这身子骨,估计好多‘危险’研究是搞不了了,少了多少乐趣?这精神损失费总得补偿点吧?”
“再说了,俸银多了,我才能买更多好吃的、好玩的,心情好了,身体才能好得快,不给皇帝舅舅和你们添麻烦,这不也是为朝廷分忧吗?”
“所以,说那么多干嘛?”她总结陈词,小眼神里充满了“我这逻辑无懈可击”的意味,“实在点,加钱!”
敖承泽看着自家这位脑回路永远清奇的表姑,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他忽然觉得,朝堂上那群老谋深算的大臣们争论了半天,可能……还不如郡主这一句“涨俸银”来得实在和有效?
他几乎是哭笑不得地回去复命。
当皇帝和众臣听到永嘉郡主这“高屋建瓴”的意见时,整个偏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然后,不知是谁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接着,所有人都忍俊不禁,连一向严肃的皇帝都摇头失笑,紧绷的气氛瞬间缓和了不少。
“这个活宝……不过,好像……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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