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承泽与归德公姜明德在书房商议流寇与举子事宜,姜璃百无聊赖,正想溜去研究一下公爵府的建筑结构有没有什么“有趣”的机关,就被以姜守拙为首的一群族老“热情”地围住了。
“县主既已归家,理当先行参拜宗庙,告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姜守拙语气恭敬,但眼神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姜璃内心是拒绝的:(内心oS)拜什么拜啊……我跟他们又不熟,而且感觉怪怪的……但看着眼前一群白发苍苍的老头眼巴巴望着自己,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行吧行吧,头前带路。”她摆摆手,一副“真拿你们没办法”的样子。
一行人来到姜国宗庙。庙宇庄严肃穆,香火缭绕,正中央供奉着姜国十几代皇帝的牌位。看着那一长串陌生的名号,姜璃忽然想起了那个在自己生命中完全空白、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父亲,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
她停下脚步,望向身旁的族老,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些:“那个……县主的父亲……我实在是不知情。你们……可有什么线索?”
一位负责掌管族谱典籍的老者上前一步,躬身道:“禀县主,您父亲的身份,老朽等确实不知其名讳,但倒也并非无迹可循。还请县主先行祭拜,容老朽稍后细禀。”
姜璃点点头,走到供奉牌位的长案前。她目光扫过最前面那一排——那是归德公这一脉自己的直系祖先。她几乎想都没想,直接略过,连腰都懒得弯一下。
旁边有人下意识想出声提醒,却被姜守拙用眼神制止了。(众人内心oS):罢了,这位县主血脉比国公爷尊贵不知道多少倍,她不拜旁支,也……说得过去。
姜璃继续往里走,来到供奉姜国正统皇帝的区域。那位族老跟在她身边,指着其中一个牌位介绍道:“县主请看,这位是我大姜末代皇帝,后主献皇帝。说起来,这位陛下乃是当年昭宗皇帝与昭皇后的养子,后来继承的皇位。”
“昭宗?昭皇后?”姜璃纳闷,“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而且,怎么只有皇帝的牌位,皇后的呢?”
族老脸上露出一丝复杂而微妙的神情,压低声音道:“这位昭皇后……不是旁人,正是当今大泱的圣懿大长公主,敖清如。”
“我靠!真的?!”姜璃惊得差点跳起来,眼睛瞪得溜圆,“那个昭宗……就是婆婆偶尔提起过的、她在姜国时的前夫哥——靖王?那个献皇帝是婆婆的养子?那……那岂不是算我的……小叔叔?!”虽然这个“小叔叔”最终也没能逃过被她外公敖子源处决的命运。
族老沉重地点了点头,继续介绍:“昭宗皇帝之前,乃是灵宗皇帝。他……便是当年下旨,毒杀青韵公主,也即是……大泱顺圣皇后,您的亲外婆的人。他也是昭宗皇帝的兄长。”
姜璃的小脸瞬间沉了下来,嘴巴撅得老高,对着灵宗的牌位就“呸!”了一声。
“原来就是他害死了我外婆!坏蛋!”她气呼呼地骂道,要不是在宗庙里,她可能都想上去踹那牌位两脚。
族老擦了擦额角的汗,赶紧指向下一个牌位:“县主息怒……这位是英宗皇帝,他便是青韵公主的父亲,您的……外曾祖父。”
姜璃神色稍霁,对着英宗的牌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心里默默念叨:“外曾祖父好,我是姜璃,我来看您和外婆了。”
“这位是理宗皇帝,”族老继续指引,“也是他在位时,分封了当时还在殷州的敖氏部落为殷侯,算是……与敖家渊源的开始。”
听了一大圈关系复杂的姜国皇帝谱系,姜璃最关心的问题还没解决,她忍不住再次追问:“说了这么多,那我那个不知名的爹,到底可能是谁啊?”
族老深吸一口气,指向理宗父亲——孝宗皇帝的牌位,缓缓说道:“县主请看,孝宗皇帝有一位庶子,名为姜淳,按照辈分和支系推算,他……应该就是您父亲那一脉的直系祖辈。灵宗驾崩那晚,姜国大乱,相关的宗族典籍被人……(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被圣懿大长公主殿下,一把大火几乎烧毁殆尽。自此,关于您父亲这一支的确切记载,便……便无从查起了。”
族老的话语如同一声叹息,在空旷的宗庙中回荡。线索在这里戛然而止,指向一个名为姜淳的祖先,却又被婆婆亲手燃起的大火隔断。
姜璃怔怔地看着孝宗和那个并不起眼的、代表姜淳的附祀牌位(如果他有资格在此附祀的话),心中五味杂陈。她离那个模糊的父亲身影似乎近了一步,却又被历史的尘埃与婆婆决绝的怒火再次推远。
(姜璃内心oS):姜淳……婆婆烧了……是恨透了姜家,想彻底斩断过去,也包括……我爹的存在吗?
她沉默了很久,最终只是对着那一片代表父系渊源的虚空,轻轻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然后,她转过身,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浑不在意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一瞬间流露出脆弱和追寻的女孩只是幻觉:“拜完啦!走吧走吧,这里闷死了!”
但她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悄悄握紧了。那个叫姜淳的名字,和那场阻断了一切的大火,已经深深印在了她的心里。
刚从那充斥着帝王牌位、让她心情复杂的主殿出来,姜璃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被几位族老殷切地引向了旁边一座相对小巧却同样庄重的偏殿。
“县主,历代后妃公主的灵位,皆供奉于此。”一位族老轻声解释道,语气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
姜璃心中莫名一动,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她迈步踏入偏殿,目光急切地扫过那一排排代表姜国皇室女性的牌位。岁月和香火让一些名讳变得模糊,但她的视线几乎是瞬间,就精准地锁定在了其中一个之上——
【大姜青韵长公主 姜璃 之灵位】
那瞬间,仿佛有无形的钟磬在她脑海中轰然敲响!
周遭族老的絮语、香火的气息、甚至时间的流动,都骤然远去。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块冰冷的、却承载着沉重过往的牌位。
姜璃。
和她一模一样的名字。
这就是她的外婆,婆婆敖清如至死都念念不忘的挚友,太祖敖子源爱恨交织的发妻,那位史书中记载红颜薄命、被自己兄长毒杀的姜国公主。
她不再是史书上一个单薄的名字,不再是婆婆口中模糊而悲伤的剪影。此刻,她以这样一种直接而残酷的方式,具象化地立在姜璃面前。
姜璃怔怔地走上前,脚步有些虚浮。她伸出微颤的手指,想要触碰那刻痕,又在即将碰到的瞬间蜷缩回来。她只是呆呆地站着,仰着头,看着那个名字。
(姜璃内心oS,一片空白后的汹涌):
“外婆……这就是你吗?”
“那个和我叫同一个名字的人……”
“婆婆每次提起你,都会偷偷抹眼泪……”
“外公的书房里,是不是也藏着你的画像,从不敢让人看见?”
“你死的时候……该有多疼,多害怕啊……”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泪水无声流淌。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没心没肺、闯祸不断的永嘉郡主,只是一个在已故亲人灵前,感受到了跨越时空的悲恸与孤独的外孙女。
旁边的族老们看着这一幕,也纷纷沉默垂首,心中唏嘘不已。他们带她来此,或许有借此强化她姜氏认同的意图,但此刻,任何言语在如此纯粹的情感面前都显得苍白。
过了许久,姜璃才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对着那牌位,用带着浓重鼻音、却异常清晰的声音,轻轻地说:
“外婆……我来看你了。”
“我叫姜璃,是你的外孙女。”
“你放心……我现在,过得挺好的。婆婆她……也很想你。”
她没有行什么繁复的大礼,只是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一躬,跨越了两代人的恩怨情仇,连接了血脉相承的隔世思念。
离开了肃穆的宗庙,几位族老引着姜璃走到一处僻静的回廊下。确认四周再无闲人,以姜守拙为首的四位耄耋老者,彼此对视一眼,神情陡然变得无比庄重,甚至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虔诚。
他们整理了一下本就整洁的衣袍,随即面向姜璃,竟齐刷刷地跪了下去,不是寻常的跪拜,而是行了姜国旧制中最为隆重的、臣子觐见皇室正统的大礼!
四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头颅深深叩下,肩膀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压抑了数十年的悲恸与思念在这一刻决堤,化作了哽咽的痛哭。
“老臣……老臣等……拜见小殿下!” 声音苍老而嘶哑,带着穿越时空的忠诚与无尽的心酸。
姜璃被这阵仗吓得往后一跳,慌忙上前去扶:“哎呀!别别别!快起来!您几位这是干什么!加起来快四百多岁了,给我行这么大礼,折寿啊!快起来!”
她力气不小,但几位老人此刻情绪激动,她一时竟没能全拉起来。
姜守拙抬起头,老泪纵横,紧紧抓住姜璃的衣袖,仿佛透过她看到了遥远的过去:“老臣……老臣几个,当年都是在宫里当差的,是看着青韵公主……看着您外婆长大的啊!公主她……她小时候最是活泼善良,常常偷偷给我们这些老侍卫塞点心……”
另一位族老抹着泪接口道:“后来……后来看着公主凤冠霞帔,嫁与殷侯(当时的敖子源)。那时虽前途未卜,但公主眉眼是带着笑的……我们都以为,她总算有个好归宿……”
“谁知道……谁知道再传来消息,竟是……竟是公主薨逝的噩耗!” 第三位族老捶打着胸口,痛不欲生,“我们连最后一面都未能见到啊!”
姜守拙仰望着姜璃的脸,泪水模糊了视线:“今日见到您……您这双眼睛,这眉眼间的神态,和当年的公主……几乎一模一样!老臣……老臣仿佛又看到了公主站在眼前……”
听着老人们泣不成声的诉说,看着他们脸上纵横的泪水和眼中深不见底的哀恸,姜璃只觉得鼻子一酸,刚才在偏殿强压下去的情绪再次翻涌上来
(内心oS):完了,这气氛……太到位了,有点绷不住了……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一个带着泪花的笑容,再次用力,半是搀扶半是强硬地把几位老人拉起来,用带着鼻音却故作轻松的语气说:
“好啦好啦,都起来说话,跪着多累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她顿了顿,眼神里充满了渴望,轻声请求道:
“拿……给我讲讲好吗?多给我讲讲,我外婆……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除了偷偷塞点心,还干过什么‘坏事’?”
她想知道的,不再是史书上冰冷的记载,而是那个活生生的、有着喜怒哀乐的“姜璃”。这些看着外婆长大的老人,是他们那个时代最后的见证者了。
几位族老被她搀扶起来,用袖子擦着眼泪,听到她的问题,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带着追忆的温暖笑意。他们围着她,如同围着当年那个小小的公主,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讲述那些被岁月尘封、却从未真正忘却的,关于另一位姜璃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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