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浊的水流裹挟着难以形容的腐败气味,紧紧包裹着沈前锋的每一寸皮肤。冰冷,不仅仅是温度,更是一种渗入骨髓的阴寒。他全身没入水下,只留出口鼻以上极小部分紧贴着潮湿、滑腻的管道壁,像一只与环境融为一体的两栖生物,连呼吸都已停止,改用早先含在嘴里的一根纤细芦管(空间里翻找出的野外生存小工具)维持着最低限度的换气。
上方,手电筒的光柱在水面晃动,扭曲的光影穿透不足一尺深的污水,映照出悬浮的秽物和沈前锋紧蹙的眉头。日语对话声,夹杂着皮靴踩在浅浅水流中的啪嗒声,清晰地传入水下,放大了数倍。
“……刚才是不是有动静?”一个略显年轻的声音带着迟疑。
“哪里来的动静?老鼠吧。这鬼地方,除了我们,就只有老鼠和这些……哼。”另一个粗哑的声音回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快点检查,完事回去。真晦气,被派来钻这种地方。”
“可是,小野前辈,上面不是说,要严防有人从地下潜入看守所吗?”
“蠢货!这种地方怎么潜入?游进来吗?你看看这水!就算真有人能憋气通过那段主管道,到这里也半死不活了!别自己吓自己,赶紧走完这趟流程!”
对话声伴随着脚步声在管道内回荡,他们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开始用手电仔细照射两侧管壁,似乎在执行某种既定的检查程序。其中一束光,几次险险地从沈前锋潜伏的水面区域扫过。
沈前锋的心跳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每一次搏动都消耗着宝贵的氧气。冰冷的污水正在快速带走他的体温,四肢开始传来麻木感,更致命的是,肺部的灼烧感越来越强烈,极限正在逼近。那根细小的芦管能提供的空气微乎其微,更多的是心理安慰。他知道,自己最多再坚持一分钟,不,可能只有三十秒。
完了吗?
穿越以来的种种画面在脑中飞速闪过:初临时的枪声与硝烟,救下联络员时的惊险,潘丽娟审视的目光,黄英带着算计的笑容,阿祥那混合着野性与渴望的眼神……还有老周沉重的托付。难道要倒在这里,倒在这条肮脏、阴暗的下水道里,无声无息地成为一具腐尸?
不!绝不!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的意识。
储物空间!里面还有东西!出发前,他利用这个时代能找到的黑火药原料,结合空间里带来的少量高能炸药和防水封装材料,制作了几个简易的水下爆破装置。原本是预备在万不得已时,用来制造大规模混乱或者破坏特定目标的最后手段。威力可控,但在这密闭的管道内使用,风险极大,很可能造成结构坍塌,连他自己一起活埋。
而且,一旦引爆,巨大的声响和震动会立刻暴露他的精确位置,甚至可能引起日军对整个地下管网系统的彻底搜查,后续的所有计划都将彻底破产。
不用,就是憋死在这里,或者被敌人发现乱枪打死。
用,可能就是同归于尽,或者陷入更大的围捕。
这是个两难的绝境,无论怎么选,似乎都是死路。
肺部的疼痛已经转化为撕裂般的感觉,大脑因为缺氧开始出现眩晕,视野边缘泛起黑斑。上面的日军还在磨蹭,似乎对某处管壁的锈蚀产生了兴趣。
没有时间再权衡了!
赌一把!
沈前锋的意识沉入脑海中的储物空间。原本10立方米的空间,在完成初步营救联络员和几次小型情报截获任务后,系统奖励了一次扩容,如今已扩大到15立方米,但里面依旧塞得满满当当。他的“目光”迅速掠过那些整齐码放的武器箱、医疗用品、通讯零件,最终锁定在角落那几个用油布紧密包裹、形状不规则的物体上。
就是它们了!
他集中精神,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其中一个包裹。不能直接取出,那会瞬间暴露。他需要先解除一部分安全装置,设定一个极短的延时,然后在取出的瞬间,将其投向远离自己、但又足以惊走敌人的上游方向。
这个过程需要极度精准的精神控制,任何一丝差错都可能导致提前引爆或者操作失败。冰冷的汗水从他的额头渗出,混入同样冰冷的污水里。缺氧带来的恶心感阵阵上涌,他强行压下。
“……走吧,没什么好看的。再去前面转一圈就回去报告。”粗哑声音的日军似乎终于失去了耐心。
脚步声开始移动,似乎是朝着远离沈前锋的方向。
机会吗?他们要走?沈前锋心中一缓,准备引爆的精神力微微一滞。
就在这时,那个年轻日军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点好奇:“前辈,你看那边,水面上是不是漂着什么东西?好像……是根管子?”
沈前锋浑身一僵!他们发现了芦管!
“嗯?”粗哑声音带着疑惑,手电光柱立刻朝着沈前锋藏身的水面聚焦过来。
暴露了!
再无犹豫!
沈前锋的意识如同绷紧的弓弦瞬间释放!精神力精准地操控着空间内的那个爆破装置,解除安全卡榫,设定延时——三秒!几乎是同一时间,那包裹着油布的装置凭空出现在他身前的水下,一股不算太强的水流冲力自然地将它推向上游数米之外。
他猛地吐掉嘴里的芦管,整个人尽全力向管道壁更深处缩去,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张开嘴,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冲击波。
“那是什么?!”手电光捕捉到了水面上突然消失的芦管和水下那一闪而过的异常物体投影,日军士兵惊疑的声音刚刚响起——
“轰!!!”
一声沉闷如巨兽咆哮的巨响,在密闭的管道内猛然爆发!
不是惊天动地的爆炸,更多的是被水体吸收、压抑后的巨大轰鸣和冲击。沈前锋即使有所准备,仍感觉仿佛一柄无形的大锤狠狠砸在胸口,耳膜瞬间嗡鸣,失去了所有外界声音。整个管道剧烈地震动起来,头顶簌簌落下大量的锈蚀碎块和污泥。
爆炸点上游,一股混合着破碎杂物和更加浑浊污水形成的巨浪,如同墙壁般轰然拍击过来,瞬间吞没了沈前锋所在的位置。强大的水流冲击着他,将他狠狠撞在管道壁上,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
手电筒的光柱在爆炸发生的瞬间就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日军士兵惊恐失措的尖叫和呛水的咳嗽声,但在沈前锋被水流淹没的听觉里,这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他死死憋住一口气,抵抗着水流的撕扯和撞击,依靠着刚才紧贴管壁的记忆,拼命稳住身形。
爆炸成功了,也成功引起了更大的混乱。但效果如何?敌人是被吓跑了,还是被炸伤了?管道结构是否稳定?
他自己,能否在这自酿的浊浪中存活下来,并抓住这用巨大风险换来的、稍纵即逝的逃生窗口?
所有这些问题的答案,都淹没在扑面而来的、带着浓烈硝烟和恶臭的污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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