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催更的书友加更第一章)
铁栅栏被挪开的声响微乎其微,几乎被远处隐约传来的警报余音和他自己鼓噪的心跳所淹没。一股浓烈到几乎实质化的恶臭,混合着霉变、腐朽和某种无法言说的污秽气味,如同沉重而粘腻的毯子,猛地糊在沈前锋的口鼻之上。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强行压下不适,将身体缩成一团,灵巧地从那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中钻了进去。双脚落地,触感湿滑粘稠,差点让他站立不稳。他立刻稳住身形,背靠冰冷潮湿的墙壁,屏住呼吸,将感官提升到极致。
身后,那扇象征着外界与通道的铁栅被他轻轻复位,但没有完全锁死,留下一条极其细微的缝隙,这是他为自己预留的、或许渺茫的退路之一。
眼前,是一片近乎凝固的黑暗。
只有从身后栅栏缝隙透进来的、来自那肮脏管道口的极其微弱的光线,勉强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这里是一条狭窄的通道,脚下是粗糙不平、积着不明粘液的地面,两侧墙壁斑驳,大片大片的墙皮脱落,露出里面深色的砖石。空气不流通,那股混合型恶臭在这里沉淀、发酵,浓郁得令人窒息。
沈前锋从空间里取出了那个电量已经消耗过半的夜视仪,迅速戴好。世界瞬间在他眼前变成了单调而诡异的绿色。
通道的全貌清晰起来。比他预想的还要狭窄,宽度仅够一人勉强通行,若是有两人迎面而来,必须侧身才能挤过。通道向前延伸约十几米后,向右侧拐去。顶部很低,布满了粗细细的管道和蛛网,一些管道还在缓慢地向下滴着不明液体,在地面的积水中漾开一圈圈涟漪。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除了远处那仿佛幻觉般的、已然平息下去的警报余韵,以及他自己被刻意压制的呼吸声,这里再没有任何声响。这种静,反而比外面的爆炸和喧哗更让人心悸。它像一张无形的网,缓缓收紧,考验着潜入者的神经。
他仔细检查了身处的这片区域。这里像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连接着看守所最底层的排污、清洁系统。旁边有一扇锈蚀严重的铁门,虚掩着,门轴扭曲。他透过门缝看去,里面堆满了破烂的扫帚、木桶和一些完全报废的杂物,灰尘积了厚厚一层,显然久无人至。
确认暂时安全后,他小心翼翼地将开锁工具收回空间。每一次从空间中取放物品,他都极其谨慎,动作幅度放到最小,生怕那微不可查的空间波动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注意。虽然潘丽娟已经瞥见过一次,但在这里,任何超常的迹象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任务面板依旧悬浮在他的意识深处,那个“营救潘丽娟”的任务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代表它仍在进行中,尚未完成,也尚未失败。系统没有发布新的指令,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此刻,他不需要额外的负担,只需要专注完成眼前这最关键的一步。
他调整了一下夜视仪的位置,开始沿着通道,向右侧拐角处无声移动。
每一步都落在实地,避开那些明显的水洼和松动的碎石。他的作战靴鞋底是特制的,抓地力强且静音,但在这种极端环境下,依旧需要极致的控制。脚底传来的湿滑粘腻感,以及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恶臭,无时无刻不在挑战着他的生理极限。他只能将这些不适强行剥离出大脑,将全部精神集中在听觉、视觉和对环境的判断上。
靠近拐角,他停了下来,身体紧贴墙壁,仔细倾听。
拐角另一边,似乎有微弱的、规律性的滴水声,除此之外,并无异样。
他缓缓探出头,夜视仪的绿色视野中,通道在拐弯后继续向前,但一侧出现了向上的、粗糙水泥砌成的台阶,台阶尽头是一扇紧闭的铁门。而通道的另一侧,则分布着几个类似牢房的结构,但门板更加厚重,上面只有极小的窥视孔,且都被从外面锁死。这里,恐怕是关押重犯,或者用于临时拘禁、审讯特殊人物的区域。空气似乎比刚才那边更阴冷了几分。
根据老周提供的、经过他和阿祥多方印证后修正的内部结构草图,穿过这片区域,再经过一个相对开阔的、可能是洗衣房或者杂物存放间的区域,才能抵达关押普通政治犯的东区牢房。而黄英之前给出的“确切位置”,指向的就是东区靠里的某个编号。
他深吸了一口那污浊的空气,开始继续前进。
经过那几个紧闭的牢门时,他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甚至屏住了呼吸。门上的窥视孔黑黢黢的,像是一只只冷漠的眼睛。他无法确定里面是否有人,是否正透过那小孔注视着通道里他这个不速之客。一种被窥视的感觉若有若无地萦绕着他。
就在他即将通过这片区域,准备踏上通往那扇铁门的台阶时,一阵极其轻微、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从左前方一扇牢门后传了出来。
声音极其微弱,带着绝望和痛苦,像是一只濒死的小兽在呻吟。
沈前锋的脚步瞬间定格。
理智告诉他,不要节外生枝。他的目标是潘丽娟,多停留一秒,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险。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可能因为他的出现而发出不必要的声响,从而葬送整个行动。
但那声音……太凄惨了。在这死寂的、被世界遗忘的角落,这微弱的呜咽仿佛直接敲击在他的心脏上。
他紧紧攥了攥拳头,指甲陷进掌心,带来一丝刺痛,帮助他维持冷静。
他不能救所有人。这是战争,是潜伏,是必须做出的残酷抉择。
他强迫自己迈开脚步,不再理会那声音,踏上了通往上一层区域的台阶。台阶共有十三级,他一级一级地数着,每一步都稳如磐石,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来到那扇铁门前。门是厚重的木头包着铁皮,中间有一个可以从外面拉开的小滑窗,此刻紧闭着。门轴看起来比下面的栅栏要新一些,但也布满了锈迹。最关键的是,门上没有明显的锁具,这意味着它很可能是从内部闩住,或者使用了暗锁。
他轻轻将耳朵贴在冰冷粗糙的铁皮上,仔细聆听门后的动静。
一片寂静。
他尝试着用最小的力道,缓缓推动门扇。门,纹丝不动。果然是从里面锁住了。
这难不倒他。他再次从空间中取出了开锁工具,这一次,是一套更精细的、针对内部门闩和复杂锁具的探针和扭矩扳手。他选中其中一根细长的探针,小心翼翼地从门板与门框之间极细的缝隙中插入。
这是一个极其考验耐心和手感的工作。他闭着眼睛,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指尖传来的细微触感上。探针在缝隙中缓缓探索,感知着内部的结构。一下,两下……他“听”到了金属与木头的轻微摩擦声,感受到了某个卡榫的阻碍。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汗水从他额角渗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领上,瞬间被这污浊的空气同化。
突然,他指尖感觉到一个轻微的位移。
“咔哒。”
一声轻响,微乎其微,但在沈前锋耳中却清晰无比。
他收回探针,再次尝试推门。这一次,门扇应手而开了一条缝隙,足够他侧身通过。一股略微不同于下面通道的、混合了肥皂碱味和潮湿霉味的气息涌了出来。
他收起工具,没有立刻进入,而是透过门缝,用夜视仪仔细观察。
门后是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确实像是一个废弃的洗衣房。几排破烂的水泥洗涤槽排列在墙边,一些破损的木盆和搓衣板散落在地上。角落里堆着一些散发着霉味的破烂布料。整个房间空无一人,对面还有一扇双开的、看起来更为正式的木门,那应该是通往监狱主体区域的通道。
安全。
他像一道影子般滑了进去,反手将身后的铁门轻轻虚掩,恢复原状。他没有选择完全锁死,保留着这条退路的通畅。
站在这个相对宽敞的空间里,他稍微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保持紧张而有些僵硬的脖颈。营救之路,才走完了不到三分之一。最危险的部分,还在前面。
他快速移动到房间对面那扇双开木门前,再次附耳倾听。这一次,他听到了模糊的、来自很远地方的脚步声,以及某种金属器械碰撞的清脆响声。监狱的主体苏醒了,虽然骚动的中心似乎不在这里,但警惕性已经提升。
他轻轻拉动一扇门,露出一条细缝。外面是一条灯光昏暗的走廊,墙壁上挂着油灯,光线摇曳,在地上投下晃动的人影——那是远处巡逻队走过时投射过来的。走廊两侧,是一个个排列整齐的牢房门。
这里,才是真正的监区。
根据地图,东区牢房在右手边。他需要穿过这条走廊,再经过一个十字岔路口……
就在他全神贯注规划下一步路线时,一阵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伴随着日语呼喝,由远及近,正朝着他这个方向而来!
沈前锋瞳孔骤然收缩,立刻将门缝合拢至最小,只留一线用于观察。身体紧紧贴在门旁的墙壁阴影里,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
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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