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催更的书友加更一章)
仓库铁门在身后合拢的沉闷回响尚未消散，黑暗便如实质般包裹上来。只有几缕惨淡的月光，从破损的高窗缝隙挤入，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块。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鱼腥味，还有一种金属和机油混合的、难以言喻的气味。沈前锋的心沉了下去，比背着潘丽娟潜入江底时更冷。他几乎是靠着本能，在门闩落下的瞬间，侧身将潘丽娟安置在一个相对干燥、堆着些废弃麻袋的角落，自己则半跪在地，肌肉紧绷，右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那里空荡荡，武器都在空间里，但他需要一个准备拔枪的姿态。
“咳……”潘丽娟发出一声微弱的呓语，似乎被这骤然变化的环境惊醒了几分意识。
“嘘。”沈前锋低声道，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格外清晰。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四周猛地亮起了数道刺眼的光柱，齐刷刷打在他和潘丽娟身上。光线强烈，让他瞬间眯起了眼睛，视野里一片白茫。
适应了几秒，他才勉强看清，围着他们的，是五六个汉子。穿着码头苦力常见的短褂，但眼神凶狠，动作间透着一股戾气，绝非普通工人。他们手里没拿枪，握着的是雪亮的砍刀和磨尖的钢钎，在光柱下反射着寒光。为首的是个约莫四十岁的壮汉，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眉骨一直划到嘴角，让他本就凶恶的面相更添几分恐怖。
“哪条道上的？懂不懂规矩？”刀疤脸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这地方，是你们能闯的？”
沈前锋没有立刻回答。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眼前的情况。带路的暗桩消失，把他们引到这个封闭的仓库，然后被这群明显是地头蛇的人围住……这绝不是什么意外。松井的网，难道连本地的帮派也编织进去了？还是说，这本身就是一环扣一环的陷阱？
他缓缓站起身，将潘丽娟完全挡在身后，目光平静地迎向刀疤脸：“兄弟，误会。我们被人追杀，慌不择路，借个地方躲一躲，天亮就走。”他刻意放低了姿态，用的是江湖上跑码头常用的口吻。
“躲一躲？”刀疤脸嗤笑一声，用手电光在沈前锋脸上晃了晃，又扫过他身后蜷缩的潘丽娟，“带着个半死不活的女人躲到老子货仓里？当我是三岁小孩？”
他往前逼近一步，身后的几个汉子也同时压上，无形的压力骤然增大。
“说！谁派你们来的？是不是‘黑鱼’那王八蛋想吃独食？”刀疤脸厉声喝问，眼中凶光毕露。
沈前锋心中微动。“黑鱼”？听起来像是另一个帮派或者某个头目的绰号。看来这帮派之间也有龃龉。这或许是个可以利用的点。
“这位大哥，我们谁也不认识，就是逃命的。”沈前锋继续保持低姿态，但身体微微调整，确保能在第一时间从空间取出武器，“追杀我们的是日本人，动静闹得不小，大哥你们在这码头上混饭吃，把我们交出去，或者在这里把事情闹大，引来日本人，恐怕对诸位也没好处吧？”
他试图祸水东引，同时也点明自身可能带来的麻烦，让对方有所顾忌。
“日本人？”刀疤脸眉头一皱，显然对这个信息有些意外，但他随即冷笑，“少他妈拿日本人吓唬老子！在这片码头，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你们撞破了老子的‘私货’，还想全须全尾地出去？”
他话音未落，旁边一个瘦高个汉子凑近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目光不时瞟向沈前锋刚才按着的腰间空位，以及他身上虽然湿透但材质明显不凡的衣服。
刀疤脸听完，眼神闪烁了几下，重新打量沈前锋，语气稍微缓和，却更显贪婪：“看你小子，不像普通人。这样，把身上值钱的东西，还有这女人留下，你自己滚蛋，老子可以当没看见你。”
沈前锋心中一凛。留下潘丽娟？绝无可能。他脸上不动声色，右手手指微微勾动，意识已经沉入那片十立方米的空间，触碰到了那支压满子弹的驳壳枪。谈判破裂，唯有武力解决。虽然对方人多，又持冷兵器，在近距离下，枪的优势并非绝对，尤其是还要保护一个伤员的情况下。他在计算，计算拔枪的速度，射击的角度，如何第一时间击毙威胁最大的刀疤脸和那个拿钢钎的……
仓库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双方的对峙到了临界点。几个帮派汉子似乎感受到了沈前锋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握刀的手也更紧了些。
就在这时，一个与现场紧张气氛格格不入的声音，从仓库最深处的阴影里传来。
“咔哒…吱呀…”
那是某种金属零件被旋紧，又带着摩擦转动的声音，规律而稳定。
所有人都是一怔，包括刀疤脸，他猛地将手电光扫向声音来源处，厉喝：“谁？！”
光影晃动间，照亮了仓库角落一个杂乱的工作台。台上堆满了各种叫不出名字的金属零件、工具、齿轮，还有半截拆开的、结构复杂的机械。一个身影正背对着他们，伏在台前，专心致志地摆弄着手里的东西。他穿着沾满油污的工装，身形略显瘦削，看起来年纪不大。
对于刀疤脸的喝问和数道手电光的聚焦，他恍若未闻，依旧不紧不慢地调整着手中的部件，那“咔哒…吱呀…”的声音还在继续。
刀疤脸脸上有些挂不住，骂道：“陈默！你他妈聋了？没看见这儿办事呢？”
那个被叫做陈默的年轻人，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没有立刻回头，而是先将一个极小号的扳手，精准地放回工具架上一个特定的凹槽里，动作一丝不苟。
然后，他才缓缓转过身。
手电光下，是一张颇为清秀的脸，甚至带着点书卷气，只是被一副圆框眼镜和几道油污破坏了些许整洁。他的眼神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有些空洞，直接越过了凶神恶煞的刀疤脸一行人，落在了被围在中间的沈前锋，以及他身后靠着的麻袋堆上。
他的目光在沈前锋脸上停留了大约一秒，又扫过地上因光线刺激而微微蹙眉的潘丽娟，最后，落在了他们旁边，那扇刚刚被暴力闯入、门轴处有些轻微变形的仓库小门上。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眉头微微皱起，像是遇到了什么极其困扰的问题。然后，他抬手指了指那扇门，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悦，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你们，弄坏了我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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