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前锋跟在赵启明身后，走进了这间位于码头西侧边缘的仓库。
仓库很大，也很旧。高大的穹顶上布满了蛛网，几缕光线从破损的瓦片缝隙中透射下来，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混合着霉味、铁锈和潮湿木材的气味。靠墙堆放着一些不知废弃了多久的破烂木箱和麻袋，除此之外，整个仓库空荡荡的，安静得只能听到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和回荡的空响。
“沈老板，你看，地方是宽敞的。”赵启明脸上挂着生意人惯有的热情笑容，伸手指点着，“虽然旧了点，但结构还算结实。这位置也好，靠近江边，出货进货都方便，价格嘛，刚才我也说了，绝对是这码头上最公道的。”
沈前锋微微颔首，目光却如同最精细的扫描仪，缓缓扫过仓库的每一个角落。他的表情平静，似乎只是在认真评估这个未来的“货仓”。系统的地图界面上，代表他自身的绿色光点稳定地处于仓库中心，周围没有任何代表敌意的红色标记。视觉上看，这里也的确像是一个废弃已久、人迹罕至的地方。
但他心底那根弦，却始终绷紧着。
赵启明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就在他被疤脸刘刁难，被那日本商社的人冷眼审视之后，这个看似敦厚的本地商人就主动递来了橄榄枝。世上真有如此雪中送炭的好事？在这1938年的甬城，尤其是在这龙蛇混杂、各方势力犬牙交错的码头，他不敢轻易相信任何“好意”。
“地方是不错，”沈前锋开口，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产生轻微的回音，“就是太旧了些，修缮起来，恐怕也要花费不少。”
“哎，沈老板是做大生意的人，这点修缮费用，还不是九牛一毛？”赵启明笑呵呵地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关键是，我这里清净，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来打扰。不像疤脸刘那边，青帮的人天天晃悠，还有东洋人……嘿，盯着呢。”
他这话像是在示好，却又带着点试探的意味。
沈前锋不置可否，踱步走向一堆废弃的木箱，看似随意地用手拂了拂上面的灰尘。“赵老板消息很灵通啊，连我和疤脸刘谈过都知道。”
赵启明面色不变，笑道：“码头就这么大，沈老板这样气度不凡的生面孔，一出现就引人注目啊。一点小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沈前锋不再说话，他的注意力被脚下地面的一些痕迹吸引了。虽然积了厚厚一层灰，但在某些区域，灰尘的分布似乎有些不自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小心地拂过，或者……有人刻意伪装过踩踏的脚印。系统地图依旧平静，但这种基于经验和直觉的警惕性，是系统无法完全替代的。
他不动声色地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赵老板，这仓库……”
话刚起头，异变陡生！
“哐当！”一声巨响，来自他们刚刚进来的那扇厚重的铁门，被人从外面猛地关上并锁死！仓库内瞬间昏暗了不少，只有几缕顶棚透下的光柱，映照着空气中剧烈飞扬起来的尘埃。
几乎在同一时间，仓库侧面一堆看似胡乱堆积的破烂麻袋后，以及头顶上方一根粗大的横梁阴影里，猛地窜出六七条黑影！
这些人动作极快，身手矫健，显然不是普通的帮派打手。他们穿着深色的短打衣衫，蒙着面，只露出一双双冰冷且充满杀意的眼睛。没有人出声呼喝，沉默本身就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专业与冷酷。他们手中的武器也并非这个时代常见的砍刀斧头，而是更适合在这种狭窄空间内搏杀的——军用匕首、带有倒刺的短铁尺，甚至有人反握着打磨得锋利的钢刺。
目标明确，行动迅捷，配合默契。一出现，就分成三组，两组人分别从左右两侧包抄而来，封死沈前锋的退路，另一组两人则直扑站在沈前锋侧前方的赵启明！
“啊！你们是什么人？！”赵启明发出一声惊惶的尖叫，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踉跄着向后退去，似乎想躲到沈前锋身后，动作慌乱而笨拙，完全像一个被意外卷入的无辜商人。
然而，就在一名杀手手中的匕首即将刺中赵启明肩胛的瞬间，那杀手的手腕却微不可查地偏转了一个极小的角度，匕首擦着赵启明的衣服划了过去，只割破了一点外衫。另一名攻击赵启明的杀手，动作也出现了瞬间的迟滞。
这细微到极点的异常，在电光火石间，被精神力高度集中的沈前锋捕捉到了。
假象！
这是一个针对他的杀局！赵启明……大概率是同谋！攻击他只是为了洗脱嫌疑，或者制造混乱！
这些念头在沈前锋脑中如闪电般掠过，现实中的时间才过去不到两秒。两侧的杀手已经近身，匕首带起的寒风已经刺到了他的皮肤。
来不及细想，更不可能从空间里取出长武器。沈前锋身体猛地向右侧一滑，避开左侧刺来的匕首，同时左手快如闪电般探出，不是格挡，而是精准地扣住了右侧杀手握持铁尺的手腕。现代格斗术中的擒拿技巧瞬间爆发，五指如铁钳般扣紧对方腕部穴位，猛地向下一拗！
“咔嚓！”一声轻微的骨裂声响起，伴随着那名杀手一声压抑的闷哼，他手中的铁尺顿时脱手掉落。
沈前锋动作毫不停滞，借着拧转对方手臂的力量，身体如同游鱼般贴近，右臂屈起，一记凶狠的肘击重重砸在对方的心窝位置！那杀手双眼猛地凸出，一口气没上来，软软地瘫倒在地。
但左侧的攻击已然临体。匕首的锋刃划向他的肋部。沈前锋来不及完全躲闪，只能猛地吸气收腹，同时右手在腰间一抹——在外人看来，他只是做了一个撩开长衫下摆的动作——下一刻，一个巴掌大小、通体黝黑、形似手电筒的物体已出现在他手中。
“嗤啦——！”
一道耀眼的蓝色电弧猛地爆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沈前锋反手将高压电击器的触点狠狠按在了左侧那名杀手持匕首的手臂上。
那杀手浑身剧烈地一颤，如同被抽掉了骨头，手中的匕首“当啷”落地，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身体还在无意识地抽搐，口角溢出白沫。
瞬间解决掉两个最近的威胁，沈前锋毫不停留，身体就势向前一滚，躲开了从身后横梁上扑击而下的另一名杀手。那杀手一击落空，双足刚沾地，沈前锋已经如同猎豹般弹起，手中的电击器再次爆出蓝光，精准地戳在了他的后颈。
又一个敌人抽搐着倒下。
剩下的三名杀手显然没料到目标如此棘手，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他们的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沈前锋展现出的格斗技巧已经超出他们的认知，而那能瞬间让人失去反抗能力的“古怪武器”，更是闻所未闻。
沈前锋要的就是这一瞬间的空隙！他脚下发力，不退反进，主动冲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名杀手。那杀手反应过来，挥动钢刺直刺沈前锋面门。沈前锋侧头避开，左手格开对方手臂，右手握着的电击器再次发出致命的蓝光，直取其腋下神经密集之处。
“嗤——！”
第四名杀手倒地。
剩下的最后两名杀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骇然。他们不再犹豫，一人猛地挥手掷出三枚飞镖，成品字形射向沈前锋的上中下三路，企图阻滞他的行动，另一人则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哨子，放在嘴边，显然是想发出信号求援或者通知同伙。
绝不能让他吹响哨子！
沈前锋瞳孔一缩，在飞镖袭来的瞬间，身体以一个超出常人理解的柔韧度向后仰倒，几乎是贴着地面避开了飞镖，同时左手在地面一撑，右手中的电击器脱手飞出，如同投掷出的暗器，精准地砸向那名正要吹哨的杀手面门！
那杀手没想到沈前锋会用这种方式远程攻击，下意识地偏头躲闪，吹哨的动作自然中断。而就在这刹那，沈前锋已经如同鬼魅般欺近到他身前，一记手刀带着破风声，狠狠斩在他的颈动脉上！
杀手双眼一翻，一声没吭就晕死过去。
最后那名掷出飞镖的杀手，见同伴全部倒下，信号也未发出，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慌乱。他猛地转身，就想朝着仓库深处黑暗的角落逃窜。
沈前锋岂能让他逃走？他脚尖一挑，将地上掉落的一把匕首踢起，握在手中，看也不看，反手就朝着那杀手逃跑的方向甩去！
“噗嗤！”
匕首精准地钉入了那杀手的大腿。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扑倒在地，抱着伤腿痛苦地翻滚。
从袭击发生到所有杀手倒下，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分钟。空旷的仓库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主要是来自瘫坐在地上、面色惨白如纸、浑身瑟瑟发抖的赵启明。
沈前锋缓缓直起身，平复着有些急促的呼吸和心跳。他走到那名被匕首射中大腿的杀手身边，蹲下身，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
“谁派你们来的？”沈前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力。
那杀手咬着牙，额头上因为剧痛渗出豆大的汗珠，眼神凶狠地瞪着沈前锋，一言不发。
沈前锋皱了皱眉，正想再用些手段。忽然，那杀手的眼神一变，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一咬自己的后槽牙！
沈前锋意识到不对，立刻伸手想去捏他的下巴，却已经晚了。杀手的嘴角迅速溢出一缕暗黑色的血液，眼睛里的神采急速黯淡下去，身体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服毒自尽！
沈前锋脸色凝重地检查了一下另外几名被他击倒的杀手，除了第一个被肘击心窝和最后一个被手刀打晕的，其余几人，包括那两个被电击器放倒的，竟然也都已经嘴角溢血，气绝身亡！他们显然都在牙齿里藏了见血封喉的毒药，一旦任务失败或被俘，立刻自尽，毫不迟疑。
这种狠辣与决绝，绝非普通势力能够培养出来的死士。
沈前锋站起身，环顾着仓库里横七竖八的尸体，空气中开始弥漫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血腥和某种苦杏仁味的诡异气息。他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解决掉眼前的危机而放松，反而更加沉重。
他走到似乎已经被吓傻的赵启明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赵老板，”沈前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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