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班到凌晨回家,我发现公寓走廊永远走不到尽头。
>邻居们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如同被操控的木偶。
>管理员说:“别数楼梯,也别看时间。”
>当我终于逃到一楼时,电子屏显示着昨天的日期。
>整栋楼突然活了过来,墙壁渗出粘液,地面开始起伏。
>管理员的声音在血管里震动:“它醒了。”
>身后传来新租客的脚步声:“请问,402怎么走?”
---
暴雨,像谁把整片墨色的天空戳穿了窟窿,冰冷刺骨的水倾泻而下,抽打着我疲惫不堪的身体。我蜷缩在出租车后座,额头抵着冰凉起雾的车窗,窗外霓虹灯的光芒在雨幕里晕染成一片片模糊的光斑,像是打翻了的廉价颜料,又像濒死生物散乱的瞳孔。计价器猩红的数字每一次跳动,都像根细针扎在太阳穴上,提醒着我这个月早已见底的可怜余额。
“师傅,麻烦再快点成吗?盛世豪庭,就前面拐进去那个小区。”我的声音被闷在口罩里,又干又哑,带着一股连轴转了三十多个小时后的铁锈味。
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我一眼,眼神浑浊,没什么温度。“快?这鬼天气,能挪动就不错了。赶着投胎啊?”他嘟囔着,猛按了一下喇叭,声音淹没在车顶噼里啪啦的雨点声里。
我懒得再争辩,胃里空得发慌,只剩下熬夜过量后翻搅的酸水。困意像沉重的铅块,沉沉地坠着眼皮,可脑子里却像塞满了滚烫的沙砾,又涩又痛。项目上线前夜,服务器崩了,数据库炸了,客户疯了……整个部门鸡飞狗跳。现在,我只想一头栽倒在我那张算不上柔软的床上,把整个世界隔绝在外,最好睡到地老天荒。
车子终于像头老迈的耕牛,吭哧吭哧地蹭到了小区门口。我几乎是逃也似的扫码付了钱,拉开车门,冰冷的雨水瞬间劈头盖脸浇了下来,激得我打了个哆嗦。凌晨的街道空旷得吓人,路灯昏黄的光晕在雨水中扭曲变形,拉出长长的、鬼魅般的影子。小区门口那盏孤零零的灯,光线被密集的雨线切割得支离破碎,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一块块病态的斑驳。
我裹紧单薄的夹克,一头扎进雨幕,快步冲向那栋熟悉的、方方正正的灰色公寓楼——c栋。玻璃自动门感应到我的靠近,无声地向两边滑开,一股混杂着消毒水、潮湿霉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将我吞没。
大厅里空无一人。惨白的顶灯照亮了光洁但冰冷的地砖,映出我孤零零、湿漉漉的影子。前台值班处空着,只有墙壁上挂着的巨大电子时钟,猩红的数字在寂静中无声跳动:**03:47**。那光色红得有些刺眼,像凝固的血滴。
我走向电梯间,高跟鞋踩在光滑的地砖上,发出空旷的回响,嗒、嗒、嗒……声音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异常清晰,甚至有些突兀。指尖冰凉,按下了上行键。电梯门上方那个小小的液晶屏,显示着向上的箭头,旁边是静止不动的数字“1”。
等待的时间似乎被雨水浸泡得格外漫长。我靠着冰凉的金属电梯门,疲惫感排山倒海般涌来,几乎要将我压垮。眼皮沉重地粘在一起,意识在清醒和模糊的边缘挣扎。
“叮——”
一声清脆的电子音划破寂静。电梯门在我面前缓缓向两边滑开。里面空无一人,顶灯惨白,将狭小的空间照得纤毫毕现,也照得我的脸在对面不锈钢内壁上呈现出一种失血的青白。我抬脚迈了进去。
就在我身体完全进入电梯厢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猛地钻进鼻腔。
不是消毒水,也不是霉味。
是腐烂的肉。带着一种浓重的、令人作呕的甜腻腥气。那味道如此浓烈而真实,仿佛电梯角落里就堆着一大块正在迅速腐败的动物内脏。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滚,我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干呕了一下,眼泪差点被逼出来。
更不对劲的是电梯内部。我明明按的是上行键,要去我住的8楼。可电梯内壁的控制面板上,那个代表我所在楼层的“1”按钮,此刻竟然幽幽地亮着红光。而“8”那个按钮,是熄灭的。仿佛刚才有人按了“1”,然后离开了,可我进来时,外面明明空无一人。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了上来,瞬间驱散了刚才的困倦。心跳骤然加速,擂鼓般撞击着胸腔。我死死盯着那个亮起的“1”,又猛地抬头看向电梯门上方。液晶屏上,那个向上的箭头不知何时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静止不动的数字“1”。
怎么回事?
我用力眨了眨眼,怀疑是过度疲劳导致的幻觉。我再次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用力地、清晰地按下了“8”楼的按钮。
按钮被按亮了。橙黄的光,在这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微弱。
电梯门无声地、缓慢地合拢。轻微的震动传来,机器开始运行,发出低沉的嗡鸣。头顶的排风扇依旧徒劳地转着,搅动着那股令人窒息的腐臭味,却丝毫无法驱散。
楼层数字在液晶屏上开始跳动。
1… 2… 3…
缓慢而稳定地上升。我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跳动的数字,仿佛那是此刻唯一能证明自己还在正常世界的东西。
4… 5… 6…
数字跳到“7”。紧接着,毫无预兆地——
“叮——”
电梯猛地顿了一下,停住了。门,缓缓滑开。
门外,依旧是那条熟悉的走廊。惨白的顶灯,米黄色的墙壁,铺着深灰色廉价地毯的地面。一切看起来……毫无变化。
不,不对!
我像被闪电击中般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几乎要破膛而出。一股冰冷的恐惧感,如同毒蛇的信子,倏地舔舐过我的后颈。
我死死盯着电梯门正对着的那扇门——门牌号清晰无比:**401**。
这是我刚才进入电梯的地方!是1楼!
我根本没有动!电梯运行了,数字跳动了,可它把我送回了原地!
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我用力甩了甩头,试图把荒谬的念头甩出去。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是我太累了,精神恍惚,记错了楼层?还是电梯故障?对,一定是电梯故障!老旧小区,设备出点问题太正常了。
我深吸一口气,那浓重的腐臭味再次灌入肺腑,呛得我一阵咳嗽。不管怎样,不能待在这里。我一步跨出电梯,站在了401门前的走廊上。冰冷的空气包裹着我湿透的衣服,寒意直透骨髓。
走廊里异常安静。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声,还有……一种极其细微、几乎被地毯吸收的沙沙声?像是某种东西在布料上摩擦。我猛地回头。
走廊尽头,靠近楼梯间的位置,站着一个人影。
是那个住在402的年轻女人。她穿着一件浅灰色的家居服,背对着我,面朝着墙壁。她的身体以一种极其微小的幅度,前后摇晃着。左臂抬起,又放下。抬起,又放下……动作僵硬、刻板,毫无生气。一下,又一下。像是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又像是一个被无形的线吊着关节的木偶。
她的头发遮住了侧脸,我看不清表情。但那重复的、机械的动作,在凌晨死寂的走廊里,散发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感。
“喂?”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明显的颤抖,在这空旷的走廊里显得异常微弱,“你……没事吧?”
那摇晃的身影毫无反应。手臂依旧抬起,放下。抬起,放下……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我的声音,或者说,她的世界里根本不存在我的声音。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勒得我几乎无法呼吸。我猛地转回头,不敢再看。快走!离开这里!我的大脑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我几乎是扑向了电梯按键板,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狠狠地、连续不断地按着下行键。快!快打开!
电梯门上方那代表召唤的箭头闪烁着,发出微弱的光。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我能感觉到背后那空洞的、持续的摇晃动作,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我的后背上。
“叮——”
门终于开了!我像逃命一样冲了进去,心脏在喉咙口狂跳。进去的瞬间,我下意识地回头瞥了一眼。
走廊尽头,那个女人,依然背对着我,面朝着墙壁,身体保持着那微小而僵硬的摇晃节奏。左臂抬起,放下……像一个设定好的程序,一个永不停歇的木偶。
电梯门合拢,彻底隔绝了那诡异的景象。我靠在冰冷的金属内壁上,大口喘着气,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和湿透的外套粘在一起,冰凉刺骨。那股熟悉的、浓重的腐肉味再次包裹了我。
不对!刚才那个场景……那个女人……那机械的动作……
一股寒意再次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刚才电梯停住开门,外面是401,我看到那个女人在摇晃。现在电梯门合上了……可我现在是在几楼?
我猛地抬头看向电梯内壁的控制面板。那个亮着的按钮,赫然还是——**1**。
而我明明按了下行键!
恐惧瞬间攫紧了我的喉咙。没有选择了!必须离开这个该死的电梯!我发疯似的连续按着开门键。
“叮——”
门再次打开。门外,惨白的灯光,米黄色的墙壁,深灰色的地毯……还有,正对着电梯门的那扇门——**401**。
又是1楼!还是401门口!
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一次,我没有立刻冲出去。我僵在电梯门口,目光死死地扫视着门外的走廊。
那个女人!那个住在402的女人!她还在那里!就在走廊尽头靠近楼梯间的位置,背对着我,面朝着墙壁。浅灰色的家居服,身体以那种微小、僵硬、永不停歇的幅度,前后摇晃着。左臂抬起,放下。抬起,放下……和刚才看到的动作,分毫不差!甚至连头发垂落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不,不止是她!
我的视线惊恐地扫过其他住户的门。斜对面的405房门开了。住在里面那个总是笑眯眯的胖老头走了出来。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背心,手里提着一个半旧的红色塑料水桶。他脸上挂着那种我见过无数次、憨厚得近乎刻板的笑容,迈着和他体型完全不符的、有些僵硬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向走廊尽头的公共水房。
一步,一步……脚步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噗、噗”声。脸上的笑容像是用胶水固定上去的,纹丝不动,眼神空洞地直视着前方水房的方向。整个过程,如同播放一段设定好的录像,精准,重复,毫无生气。
还有……我听到身后电梯厢斜对面传来轻微的“咔哒”声。那是403的门。我记得那家新搬来一个喜欢穿花衬衫的年轻男人。此刻,他正从门里探出半个身子,脸上挂着一种极其浮夸的、露着八颗牙齿的“热情”笑容。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用一种刻意拔高的、异常欢快的语调,大声说着:“早上好呀!今天天气真不错!”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空洞得令人心悸。说完这句话,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面无表情地缩回身子,“咔哒”一声关上了门。
整个过程快得像一道闪电,但那笑容的虚假和声音的突兀,却像冰锥一样刺进我的神经。
“噗、噗……”胖老头提着红桶,一步一顿走向水房的脚步声。
“早上好呀!今天天气真不错!”403门后,那年轻男人欢快得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紧接着又是“咔哒”的关门声。
抬起,放下……抬起,放下……402门口,那女人永不停歇的、僵硬的摇晃。
这些声音,这些画面,一遍一遍,重复上演。像一部卡了带的恐怖默片,又像一个精心布置的、令人窒息的循环牢笼。我被困在了这里!困在了这个只有1楼的诡异空间里!
窒息感扼住了我的喉咙。电梯门在我身后无声地合拢,我甚至能感觉到那冰冷的金属气息贴着我的后背。我不能再待在这个狭小的铁盒子里了!必须离开!楼梯!对,走楼梯!
我像受惊的兔子,猛地转身,朝着走廊尽头那个唯一可能通往外界的出口——安全楼梯间冲去。深灰色的地毯吸走了大部分脚步声,但我粗重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在耳边轰鸣。我冲过402门口那个摇晃的女人,眼角余光瞥见她毫无生气的侧影,那重复的动作像一个恶毒的诅咒。我冲过405门口,胖老头正提着空了的红桶,脸上挂着那凝固的笑容,迈着僵硬的步子往回走,仿佛我们从未擦肩而过。
“砰!”
我的手狠狠撞开了沉重的防火门。门轴发出干涩刺耳的摩擦声,一股混合着灰尘、陈旧油漆和更深层霉味的阴冷空气扑面而来。楼梯间里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昏暗的、发出滋滋电流声的白炽灯,在头顶投下摇曳不定、鬼影幢幢的光晕。台阶在光晕下向上下两个方向延伸,没入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
下去!必须下去!离开这栋楼!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下行的台阶。脚步声在狭窄的混凝土楼梯间里被放大、扭曲,咚咚咚地撞击着墙壁,又反弹回来,形成令人心慌的回响。我扶着冰冷粗糙的墙壁,一步两级、甚至三级地往下冲。恐惧像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我的后背。
一层……两层……三层……
我在心里疯狂默数着。楼梯间墙壁上,应该有楼层标记的!我一边跌跌撞撞地向下冲,一边死死盯着墙壁。粗糙的水泥墙面,布满灰尘和蛛网,偶尔能看到一些斑驳的、早已褪色的数字涂鸦痕迹,但绝不是清晰规范的楼层标识。
四层……五层……
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肺叶火辣辣地疼。楼梯扶手冰冷滑腻,像某种爬行动物的皮肤。头顶那盏灯的光晕越来越弱,脚下的台阶仿佛永无止境。
六层……七层……
我猛地停住了脚步。剧烈的喘息声在死寂的楼梯间里格外刺耳。不对!绝对不对!c栋总共只有八层!我冲下来至少七层了,按照常理,早就该到一楼大厅了!可眼前……依旧是向下延伸、没入黑暗的台阶。向上看,同样是无尽的台阶,像一张巨大的、吞噬一切的怪兽之口。
我扶着冰冷的墙壁,强迫自己冷静。数!重新数!这一次,每一步都踏得无比清晰,在心里重重刻下印记。
第一步,向下。第二步,向下……我一级一级地数着台阶。一层楼通常有两段楼梯,每段大约十二三级。当我数到第十七级台阶,意味着我该到达一个新的楼层平台时,我猛地抬头看向旁边的墙壁。
没有门。
本该是通向楼层走廊的那扇厚重的防火门,消失了。只有一面完整的、布满污渍的、冰冷坚硬的水泥墙。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不!不可能!我一定是数错了!或者……或者方向错了?我可能是在原地打转?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我猛地转过身,发疯似的向上跑去!我要回到刚才进来的那个楼梯间入口!那里有门!那里应该通向1楼走廊!
向上!一级!两级!三步并作两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炸裂开来。我冲过刚刚数到的那个平台——那里依旧只有光秃秃的水泥墙。我继续向上冲,眼睛死死盯着上方,寻找那扇熟悉的防火门。
数着台阶……十五级……十六级……
到了!就是这里!刚才我推开防火门冲进来的地方!
我猛地抬头,充满希冀地看向墙壁——
没有门。
只有一面冰冷的、沉默的、和下面一模一样的、完整的水泥墙。它矗立在那里,像一堵巨大的、嘲笑着我的墓碑。我刚才推开的那扇门,连同它外面那个诡异的1楼走廊,如同一个恶毒的幻觉,彻底消失了。
楼梯间变成了一个完全封闭的、只有无尽向上向下台阶的混凝土迷宫!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我瘫软地靠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直到跌坐在冰冷的台阶上。汗水混合着雨水,从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又涩又痛。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嗒…嗒…嗒…”
清晰的脚步声,从楼梯下方那片浓稠的黑暗里传了上来。
不紧不慢,节奏均匀。一下,又一下。像是穿着硬底皮鞋,踩在冰冷的水泥台阶上。那声音穿透寂静,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穿透力,正沿着楼梯,一级一级,稳定地向上走来。
越来越近。
我猛地捂住自己的嘴,把即将冲出口的尖叫死死堵住。恐惧像冰水浇头,让我浑身僵硬。我蜷缩在冰冷的台阶角落,恨不得把自己嵌进粗糙的水泥墙壁里。是谁?是那个管理员?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这栋楼里除了那些诡异的“邻居”,还会有谁?
脚步声在下方的一个楼梯拐角处停住了。仿佛就在几米开外,隔着一层薄薄的黑暗。我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一个嘶哑、干涩、像是声带被砂纸磨过无数次的声音,慢悠悠地飘了上来,带着一种令人极其不适的、仿佛从生锈铁管里挤出来的摩擦感:
“别墅楼梯……”
声音在狭窄的楼梯间里回荡,撞击着冰冷的墙壁,每一个音节都像冰冷的铁钉敲进我的鼓膜。
“……也别看时间。”
脚步声再次响起,嗒…嗒…嗒…,缓慢而稳定,继续向上。一步一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它正在靠近我所在的这个平台!
我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成了冰渣。跑!必须跑!离开这里!无论向上还是向下!离开这个声音!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僵硬。我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甚至顾不上方向,跌跌撞撞地朝着脚步声传来的反方向——楼梯上方那片更深邃的黑暗冲去!我根本不敢回头,身后那稳定逼近的脚步声如同索命的鼓点,一下下敲在我的神经末梢上。
“嗒…嗒…嗒…”
那脚步声没有加快,也没有停顿,依旧保持着那令人绝望的稳定节奏,不紧不慢地追在我身后。仿佛一只戏耍着猎物的猫。
我向上狂奔,肺部像破风箱一样嘶鸣。台阶在昏暗摇曳的灯光下仿佛永无止境。恐惧像滚烫的沥青,粘稠地包裹着我,每一次抬腿都沉重无比。不知跑了多久,转过多少个拐角,我的腿如同灌了铅,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肺部的剧痛让我几乎无法呼吸。我不得不停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衣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冰冷刺骨。
脚步声……停了?
我猛地回头,心脏提到了嗓子眼。身后下方,只有一片昏暗和死寂。刚才那如影随形的脚步声消失了。楼梯间里只剩下我粗重急促的喘息声在空洞地回响。
走了?还是……它在等着?
我靠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惊魂未定。混乱的思维碎片在脑海里疯狂冲撞:消失的门,重复的邻居,警告的管理员,无尽的楼梯……这一切像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将我死死缠住。
时间……对!时间!管理员说“别看时间”……为什么?时间有什么问题?
我几乎是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从湿透的裤子口袋里掏出我的手机。冰冷的金属外壳此刻却像一块烙铁。屏幕漆黑一片。我用力按着侧边的电源键。
没反应。
再安!
还是漆黑一片。
没电了?不可能!我记得在出租车上还看过时间!就算耗电再快,也不至于……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我死死盯着漆黑的屏幕,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我。我胡乱地摸索着背包侧袋,指尖触到一个熟悉的塑料方块——充电宝!我还有充电宝!
一线希望升起。我手忙脚乱地扯出充电宝和数据线,颤抖着将它们连接在一起。充电宝上的指示灯微弱地亮了一下,随即稳定地发出幽蓝的光。我将数据线的另一端插进手机充电口。
屏幕……亮了!
熟悉的开机动画闪过。我的心跳得更快了,手指因为紧张而僵硬。快!快显示时间!
手机成功启动。屏幕解锁。我迫不及待地点开主屏幕——
时间区域,赫然显示着:
**2023年10月25日,星期三,03:48。**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狠狠击中,瞬间一片空白。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冰冷的感觉从指尖蔓延到四肢百骸。
昨天?今天是10月26日凌晨!我加班到凌晨,手机日期明明是26号!我清清楚楚地记得!上车前看过!
一股彻骨的寒意穿透了骨髓。电梯里那个静止的“1”,邻居们重复的动作,管理员嘶哑的警告……“别数楼梯,也别看时间”……所有碎片在这一刻被这串猩红的数字强行拼接起来,指向一个令人灵魂颤栗的恐怖真相。
我被困住了。不只是空间,还有时间。困在了一个不断循环的、昨天的凌晨。困在了这栋楼的“1楼”,这个永远无法抵达真正出口的异度空间!
“嗒…嗒…嗒…”
那缓慢、稳定、如同附骨之蛆的脚步声,毫无征兆地再次从下方传来。
它没有离开!它一直……在下面!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彻底淹没。我瘫倒在冰冷的台阶上,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啪嗒”一声掉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幽蓝的屏幕光映着我失魂落魄的脸,上面那串日期——2023年10月25日——像烧红的烙铁,深深烙进我的眼底。
我完了。
我蜷缩在冰冷的台阶角落,身体抖得像狂风中的枯叶。楼梯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我压抑不住的、带着哽咽的粗重喘息,还有那如同附骨之蛆、缓慢而稳定地从下方黑暗中传来的脚步声。
嗒…嗒…嗒…
它不再刻意逼近,却也不曾远离,像一个耐心的看守,在无形的牢笼外踱步。那声音每一次落下,都精准地踩在我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时间……循环……1楼……管理员……
混乱的思绪碎片在恐惧的旋涡中沉浮。管理员!那个声音嘶哑的老头!他警告了我!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他是这栋楼的管理者,他或许……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困在这循环里的?或者,他本身就是这循环的一部分?一个看守者?
这个念头像黑暗中迸出的一点火星。不管他是什么,他是目前唯一可能沟通的对象!找到他!必须找到他!
一股近乎疯狂的求生欲猛地冲了上来,暂时压倒了灭顶的绝望。我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楼梯上方那片浓稠的黑暗。向上的台阶在昏暗摇曳的灯光下延伸,仿佛通向地狱的阶梯。
跑!向上跑!管理员的值班室在……在几楼?一楼大厅旁边?不,现在这里根本没有“一楼”!混乱的方位感让我头痛欲裂。不管了!往上!离开这个脚步声!找到任何一扇能通向走廊的门!
我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几乎是爬着向上冲去。双腿酸软沉重,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身后那“嗒…嗒…”的脚步声依旧不紧不慢地追随着,如同一个甩不掉的噩梦回音。
一层……两层……三层……我机械地向上攀爬,完全失去了对层数的准确感知。眼前只有不断重复的拐角、平台、无尽的台阶,还有那盏永远在滋滋作响、投下鬼影般光晕的昏黄顶灯。
就在我筋疲力尽,几乎要再次瘫倒时,前方楼梯平台旁边的墙壁上,突兀地出现了一扇门!
一扇厚重的、深绿色的防火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冰冷的金属把手。
门!有门了!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昏了我的头脑。我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几步冲上平台,扑到那扇门前,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金属把手,用尽全身力气向下压去!
“咔哒——”
门锁发出一声轻响,门被我猛地拉开!
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灰尘、消毒水和陈旧纸张的气息扑面而来。门外,是一条极其狭窄、光线昏暗的走廊。墙壁是那种老旧的、已经泛黄的米白色,墙角布满蛛网。头顶只有一盏瓦数极低的节能灯泡,发出惨淡的白光,勉强照亮几米范围。走廊两侧堆满了废弃的纸箱、破旧的桌椅和一些蒙着厚厚灰尘的清洁工具,只留下中间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逼仄通道。
这里……不是住户走廊!更像是……后勤通道或者设备层?但此刻,这陌生的景象在我眼中却如同天堂的入口!只要不是那该死的楼梯间,哪里都行!
我毫不犹豫地闪身进去,反手迅速而轻巧地将防火门关上,隔绝了外面楼梯间里那催命的脚步声。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我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不止。暂时……安全了?
狭窄的走廊异常安静,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声在堆满杂物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感弥漫在空气中,比楼梯间更甚。我定了定神,扶着堆叠的纸箱,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通道又窄又长,弯弯曲曲,不知通向何处。纸箱散发出的霉味和灰尘呛得我喉咙发痒。
拐过一个弯,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那光亮来自一扇半开着的、油漆斑驳的木门。门内透出昏黄的灯光。
我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靠近。门内似乎是一个很小的房间。我凑到门缝边,小心翼翼地朝里窥视。
房间很小,几乎被一张堆满杂物的旧木桌占满。桌上散乱地放着一些登记簿、零散的钥匙、几个看不出内容的文件夹,还有一盏老式的绿色玻璃罩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台灯旁边,坐着一个佝偻的身影。
正是那个管理员老头!
他背对着门,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洗得发白的旧制服外套,稀疏灰白的头发贴在头皮上。他低着头,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正对着灯光,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嶙峋的肩胛骨轮廓,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巨大的希望瞬间攫住了我!找到他了!我猛地推开门,几乎是扑了进去。
“管理员!帮帮我!”我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尖锐变形,“这楼……这楼不对劲!我走不出去!我……”
我的话戛然而止。
管理员似乎被我的闯入惊动了。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僵硬感,转过了头。
昏黄的灯光下,我终于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只……表。
一只老旧的、黄铜外壳的怀表。表盖打开着,露出里面静止的表盘。表盘上的指针,一动不动地指着某个刻度。
而管理员的脸……
我的血液在那一刻彻底冻结了。
那不是一张活人的脸。蜡黄,干瘪,布满了深刻的、如同刀刻般的皱纹。最恐怖的是他的眼睛——空洞,浑浊,像蒙着一层厚厚的、死灰色的翳。没有瞳孔,没有神采,只有一片死寂的茫然。他“看”着我,或者说是朝着我声音的方向,那蜡像般的脸上,嘴角极其缓慢、极其不自然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还要令人毛骨悚然的僵硬笑容。
“走……不出去……”他干涩嘶哑的声音响起,像是破旧风箱在摩擦,“……就对了……”
他那只握着怀表的手,极其缓慢地抬起,用僵硬的手指,指向房间角落里一个几乎被杂物淹没的、半人高的旧式座钟。那钟的玻璃罩上布满灰尘和蛛网,透过模糊的玻璃,可以看见里面的钟摆——纹丝不动。指针同样凝固着,指向一个早已过去的时刻。
“……时间……”管理员那空洞的眼窝“望”着那静止的钟,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梦呓般的诡异,“……它……停下了……”
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连灵魂都仿佛被冻僵。我明白了。彻底明白了。为什么电梯永远停在“1”,为什么邻居们像木偶一样重复动作,为什么楼梯走不到尽头,为什么手机显示昨天的日期……
这不是普通的鬼打墙。
这是时间的牢笼!整栋楼的时间,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死死地钉在了昨天凌晨的那个节点!我们所有人,都成了凝固在琥珀里的虫子!
“怎么……怎么才能出去?!”我几乎是嘶吼出来,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
管理员那蜡黄僵硬的脸庞转向我,嘴角那诡异的笑容似乎加深了一丝。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用一种极其缓慢、极其费力的动作,将那只黄铜怀表,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正对着我。表盘上静止的指针,在昏黄的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然后,他那嘶哑的、仿佛从坟墓深处挤出来的声音,一字一顿,带着令人骨髓发冷的重量:
“它……吃……时间……”
“你们……就是……它的……食……物……”
轰!
大脑一片空白。管理员干瘪嘴唇里吐出的字眼,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意识上。
吃时间?我们是……食物?
荒谬绝伦!却又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捅开了所有诡异谜团的锁芯!电梯的腐臭,邻居的重复,楼梯的循环,停滞的日期……所有碎片被这残酷的真相强行熔铸,指向一个令人灵魂颤栗的恐怖核心——这栋楼本身,是一个活物!一个以我们凝固的时间为食的活物!
“不……不可能……”我失神地喃喃,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踉跄,撞在堆满杂物的架子上,灰尘簌簌落下。
管理员那张蜡像般的脸毫无波动,空洞的死灰色眼窝“凝视”着我,嘴角那抹僵硬诡异的笑容纹丝不动。他枯枝般的手指,极其缓慢地抬起,指向我身后的门外,那狭窄的、堆满废弃物的走廊深处。
“……门……在……那……里……”他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骨头,“……但……别……回……头……”
别回头?门在哪里?哪里?走廊深处?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甚至来不及思考这警告的含义,更不敢再看管理员那张令人窒息的脸,猛地转身,像离弦之箭般朝着他手指的方向——走廊深处那片更浓重的阴影冲去!
身后,传来管理员嘶哑得不成调的、仿佛用尽最后力气的低语,每一个音节都像冰锥刺进我的耳膜:
“……它……醒……了……”
我根本不敢停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狭窄的通道在眼前扭曲晃动,堆叠的纸箱杂物像张牙舞爪的怪物。我跌跌撞撞,手脚并用地向前狂奔,肺部撕裂般疼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前方!幽暗的光线下,通道的尽头似乎出现了一个出口!一扇厚重的、看起来像是通往楼外的防火门!
希望如同烈焰瞬间点燃!出口!是出口!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那扇门猛扑过去!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金属推杆,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压下!
“嘎吱——”
沉重的防火门应声而开!
一股冰冷潮湿、带着雨水气息的空气猛地灌了进来!外面!是黑夜!是雨幕!是……自由?!
狂喜如同电流贯穿全身!我一步跨出!
然而,脚落下的瞬间,触感却并非冰冷粗糙的柏油路面,也不是小区绿化带松软的泥土。
那是一种……温热的、带着微弱弹性的、仿佛踩在某种巨大生物表皮上的感觉。
我猛地低头。
脚下,是公寓楼入口处那本该坚硬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但现在,它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半透明的、类似某种巨大生物内脏壁膜的质感。暗红色的、细密的血管纹路在皮下隐隐搏动、蠕动。地面不再是平整的,而是像活物的呼吸般,一起一伏,带着一种粘腻的湿滑感。
我如同被雷劈中,僵在原地,胃里翻江倒海。
抬起头。
眼前不是空旷的雨夜街道,而是公寓楼内部那熟悉的大厅。但此刻的大厅,已彻底沦为噩梦的巢穴。
惨白的顶灯依旧亮着,但光线被一层不断从天花板滴落的、散发着浓烈腐臭味的暗黄色粘稠液体所扭曲、污染。墙壁——那些米黄色的墙壁——此刻如同被剥去了伪装的皮肤,正在疯狂地渗出同样恶心的粘液,大块大块的墙皮如同坏死的组织般剥落、卷曲,露出下面深红发黑、不断蠕动抽搐的肉质内壁!墙壁上,无数细密的、如同毛细血管般的脉络在疯狂搏动,将粘液泵向整个空间。
地面起伏得更厉害了,像一张巨大无比的、正在呼吸的、布满粘液的舌头。每一次起伏,都伴随着沉闷的、如同巨兽心跳般的“咚…咚…”声,从脚下,从墙壁,从四面八方传来,震得我五脏六腑都在颤抖。
大厅里那些固定的物件——沙发、茶几、盆栽——全都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搏动着的暗红色肉膜,像肿瘤一样生长着,与整个“活”过来的空间融为一体。
前台后面那巨大的电子时钟,猩红的数字疯狂地、毫无规律地乱跳闪烁:**08:15… 23:47… 01:59… 昨天… 明天… 错误…** 像垂死生物混乱的神经脉冲。
更远处,通往各单元楼的走廊入口,此刻变成了深不见底的、不断收缩扩张的、流淌着粘液的巨大肉腔道口!
这不是楼!这是一个活着的、巨大无比的、正在苏醒的恐怖生物!我们所有人,都在这怪物的肠胃里!
极致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所有的神经,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生物本能的尖啸在灵魂深处炸开。我无法思考,无法呼吸,巨大的视觉冲击和腐臭的粘液气息让我眼前发黑,几乎晕厥。
就在这意识即将崩断的刹那——
“嗡——”
一个声音,直接在我的头颅内部、在我的骨骼深处、在我的血管里轰然炸响!
那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声音。那是管理员嘶哑、干涩、却又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非人穿透力的嗓音,如同直接在每一个细胞内部共振!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令人灵魂撕裂的恐怖力量:
“它——醒——了——”
这声音如同最后的丧钟!
“噗叽!”
“噗叽!”
“噗叽!”
大厅各处,那些覆盖着搏动肉膜的“门”被猛地从内部顶开!粘稠的肉膜撕裂,粘液四溅!
一个,两个,三个……十几个人影,从不同的肉腔道口,从覆盖着肉膜的沙发后面,从扭曲的盆栽阴影里……僵硬地、缓慢地走了出来。
是那些“邻居”!
402那个摇晃的女人,脸上凝固着一种极致的、扭曲的惊恐表情,身体却像提线木偶般不受控制地向前挪动。405的胖老头,那憨厚的笑容被撕碎了,只剩下肌肉痉挛般的抽搐和无法抑制的泪水,手里还死死攥着那个半旧的红色塑料水桶。403那个穿花衬衫的年轻男人,他浮夸的“热情”早已被极致的恐惧取代,嘴角咧开,像是在无声地尖叫,身体却同样僵硬地移动着……
他们每一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极致的、足以让人疯狂的恐惧!他们的眼睛瞪得几乎裂开,泪水混合着污秽流下,肌肉因为无法控制的痉挛而扭曲变形。他们能看到!能感受到这活地狱的一切!但他们的身体,却完全不再属于自己!
他们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如同被同一个恐怖意志操控的木偶,带着脸上凝固的极致恐惧表情,拖着僵硬的身体,一步一步,从四面八方,朝着大厅中央——朝着孤零零站在那片起伏蠕动肉舌上的我——围拢过来!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僵硬而缓慢,每一次抬脚落下,都踩在粘滑的地面上,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噗叽”声。无数双被恐惧彻底摧毁、只剩下空洞绝望的眼睛,死死地聚焦在我身上。那目光,比任何鬼怪都要恐怖万倍!
“不!不要过来!”我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音在粘稠腐臭的空气中显得异常微弱。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又像无数根钢针扎进我的大脑。我踉跄着后退,脚下粘腻湿滑的“地面”让我几乎摔倒。
退无可退!背后是不断渗出粘液、搏动抽搐的肉质墙壁!左右和前方,是那些带着极致恐惧面孔、如同丧尸般围拢过来的邻居!
就在这绝望的深渊,就在那些僵硬的手指几乎要触碰到我的瞬间——
“吱呀——”
公寓楼那沉重的玻璃大门,被从外面缓缓推开了。
冰冷潮湿的夜风裹挟着雨水的气息,猛地灌了进来,短暂地冲淡了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一个身影站在门口。
是个年轻男人。穿着整洁的浅色衬衫,外面套着深色外套,肩膀上落着雨水,手里还拖着一个不大的黑色行李箱。他脸上带着一丝初来乍到的茫然和旅途的疲惫,目光有些好奇地扫过这金碧辉煌(在他眼中)却空无一人的大厅。
他的视线,越过了那些正僵硬地转向他、脸上凝固着极致恐惧的“邻居”,越过了地上流淌的粘液和搏动的肉壁(在他眼中或许只是光洁的地砖和豪华的装修),最终落在了被围在中央、狼狈不堪、满脸惊骇欲绝的我身上。
年轻男人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困惑于眼前这“诡异”的安静场面。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带着试探性的、礼貌的,甚至因为空旷而显得有些响亮的语调,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请问,402怎么走?”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灵异故事大会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