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池深处的空气像是被什么东西压扁了，连呼吸都变得沉甸甸的。精卫的脚步踩在那层湿滑如腐肉的地面上，每一步都像是要陷进去几分。她没有回头，身后那片断裂的能量链正在悄无声息地重新编织，像是一张看不见的网，等待下一次猎物靠近。
她能感觉到，某种东西在注视着她——不是敌意，而是一种近乎哀求的目光，藏在黑暗里，穿透层层血雾，落在她的后颈上。
“谁？”她低声问，声音不大，却在这死寂的空间里荡开了一圈波纹。
回应她的，是来自血池深处的一声呜咽。
那不是风声，也不是幻觉。那是一种极为原始、极为痛苦的情绪波动，仿佛灵魂深处最深的伤口被撕裂时发出的哀鸣。
她停下脚步，转头望向血池方向。
水面依旧翻腾不休，但这一次，池中浮现出一道模糊的身影。那是一个魂魄，残破不堪，身体像是被什么力量撕扯过，只剩下半边脸还能辨认出人形。它的双眼空洞，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执念，直勾勾地盯着她。
“救……我……”那个幽魂张了张嘴，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像是从极远的地方飘来，“我不想……忘记……”
精卫皱眉，缓步走近血池边缘。
“你被困在这里多久了？”她问。
幽魂没有回答，只是抬起一只手，指向自己的胸口位置。那里有一道黑色的裂缝，像是一条不断吞噬记忆的缝隙，将它一点点拖入混沌之中。
“你是谁？”她继续追问。
“我……不记得了。”幽魂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但我还记得……有人在等我。”
这句话让精卫心头一震。
她闭上眼，指尖轻点眉心，调动体内星辰之力。坐忘法再次运转，意识沉入虚空，感知着周围游离的灵魂波动。
很快，她捕捉到了那一丝清明——那是幽魂残留的记忆碎片，藏在混沌之力的侵蚀之下，像是一颗即将熄灭的星火。
她缓缓伸出手，掌心凝聚出一团银蓝色的光晕。
“我要帮你清除混沌之力，可能会有些痛。”她说。
幽魂没有回应，只是眼神中多了一分期待，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精卫轻轻将手按在池水之上，星辰之力顺着水面扩散开来，形成一圈圈涟漪。那些涟漪所到之处，原本扭曲的人脸纷纷退散，仿佛被净化了一般。
“别怕。”她低声呢喃，声音带着巫族传承的古老韵律，“我会带你回去。”
下一刻，星辰之力涌入幽魂体内，开始与混沌之力对抗。
一股强烈的反噬瞬间袭来，精卫只觉得胸口一闷，像是有无数双手在拉扯她的神识，要把她也拖进那片黑暗中去。
她咬紧牙关，稳住心神，继续引导星光注入幽魂体内。
“你叫什么名字？”她一边施法，一边试图唤醒对方的记忆。
“我……”幽魂挣扎着开口，“我叫……阿衡。”
这个名字像是打开了一扇门，一缕微弱的记忆光斑在它体内浮现出来。
“我记得……我在等一个人。”它的眼神逐渐清晰，“她在冥河边种花，说等我回来。”
“那你为什么没回去？”精卫追问。
“因为我……忘了怎么走。”阿衡的声音哽咽，“我被困在这里太久了，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
“现在你记起来了。”精卫加重了灵力输出，“我可以送你回去。”
混沌之力开始剧烈反抗，幽魂的身体剧烈颤抖，几乎要崩解。
“撑住！”她低喝一声，猛地将手掌按在池水上，星辰之力如瀑倾泻而出。
轰——！
一道耀眼的光芒从池水中升起，照亮了整个空间。
阿衡的身体在光芒中渐渐完整，那些破碎的记忆也被一点点拼接起来。
“谢谢你……”它望着精卫，眼中第一次有了温度，“他们……是从记忆里爬出来的。”
“什么？”精卫一愣。
“混沌之力……它们利用的是人们的执念和遗忘。”阿衡的声音越来越轻，“当你记不起某个人、某件事的时候……它们就来了。”
话音未落，它的身体已经化作点点星光，随风消散。
精卫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她低头看着池水，倒影中的自己仿佛也多了几分疲惫。
“记忆……也能成为裂隙。”她喃喃自语。
远处的钟声还在回响，但节奏又变了，这次更像是一种召唤，而不是警告。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脚步依旧坚定，可这一次，她知道，前方等待她的，不只是冥府的秘密。
还有，三界之间那道正在缓缓裂开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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