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墨渊初醒
林深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修复室的冷白光下，《千里江山图》的绢帛正泛着幽蓝荧光。作为国家文物局宋画基因工程的首席研究员，他带领团队用激光拉曼光谱扫描了这幅国宝三百六十七次，此刻却在显微镜头里捕捉到异常——青绿山峦的褶皱间，浮着极小的错金银铭文：元符三年，希孟绝笔。
小林，发什么呆？导师陈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明天故宫特展布展，你这组负责《千里江山图》的光谱数据，别出岔子。
林深应了一声，指尖不自觉抚过画心。刹那间，绢帛如活物般震颤，无数金线从画中窜出，缠上他的手腕。他惊呼抽手，却见整幅画地荡开涟漪，等视野恢复清明，他已站在烟雨迷蒙的山脚下。
石青染就的峰峦近在咫尺，松针上的露珠滴在他鼻尖，带着矿物颜料的清苦。林深低头，看见自己穿着月白苎麻衫，腰间挂着块羊脂玉牌，刻着二字。
山风卷来一声叹息：终于来了。
第一章·汴京春深
林深是在药香中醒来的。
雕花拔步床的帷幔半垂，窗外传来小厮的吆喝：王公子，蔡相爷的船快到码头了！
王公子？他摸向腰间，玉牌仍在。记忆如潮水倒灌——他是十八岁的王希孟，三日前因绘制蔡京寿礼长卷过度劳累晕倒，此刻正躺在相府别院的客房里。
公子醒了？侍女阿竹端着药碗进来，葱绿裙裾扫过青砖，郎中说您忧思伤脾，这药得配着蜜枣喝。
林深接过药碗，铜镜里映出一张清俊少年的脸：眉如远黛，目似秋水，分明是史书中那个未及弱冠而名动天下的天才。可他分明记得现代修复室的消毒水味，记得陈砚说王希孟存世资料仅《千里江山图》题跋与蔡京一跋。
去码头。他突然说。
蔡京的官船泊在汴河湾，船头立着个穿玄色大氅的青年。林深刚踏上跳板，对方便拱手：希孟兄，久慕丹青，今日得见真容，幸甚至哉。
是宋徽宗赵佶。
史载赵佶比王希孟大二十二岁，可眼前人眼角虽有细纹，眼底却漾着少年人的清亮。他执起林深的手：听闻你为寿礼画了三月，朕倒想先睹为快。
船舱里，案上铺着未完成的《千里江山图》。林深鬼使神差提笔，在群峰间添了几笔——那是光谱扫描中发现的，原画缺失的天地交泰纹样：云涛翻涌处，隐现北斗七星与河图洛书。
赵佶的瞳孔骤缩：这...这是我昨夜梦中所见！
窗外惊起寒鸦。林深听见自己心跳如鼓——他不仅成了王希孟，更窥见了画中藏着另一个灵魂。
第二章·画里藏锋
七日后，林深随赵佶回大内。
宣和殿的檀香里，皇帝展开新作：希孟，你看这江渚渔翁，像不像当年教我画画的张迪？
林深瞳孔微颤。张迪是赵佶的启蒙画师，史书记载寥寥。更诡异的是，画中渔翁斗笠的云纹，与他昨夜在修复室见过的《千里江山图》残片分毫不差。
陛下可知，这画...自己在长。林深斟酌着开口。
赵佶突然扣住他手腕，指节泛白：你到底是谁？为何对朕的梦了如指掌？
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蔡京捧着茶盏进来，目光扫过画案：恭喜官家，希孟贤侄这画已是天下无双。
林深后退半步，撞在博古架上。青铜香炉飘出的烟，在空中凝成金字：小心蔡京。
是修复室的光谱分析图！那些他标注的矿物成分，在烟雾中显形为——正是蔡京当年进献的长生丹主料。
希孟，陪朕去后苑。赵佶突然起身，朕想看你画雨过天青。
雨幕中的御苑，林深握着笔的手发抖。他画了片被雨打落的牡丹，花瓣凝着水珠，里面映出蔡京的脸。赵佶凑近细看，脸色骤变：这是...天谴？
陛下，林深压低声音，画里有您最怕的东西。
远处净鞭三响，蔡京的声音穿透雨幕：官家，童贯从江南带回的贡砚到了！
赵佶猛地松开他：你去吧，记住——画比命重要。
第三章·双生迷踪
林深在偏殿翻到一本旧册。
封皮写着宣和画谱·未录，夹着张泛黄信笺，有赵佶少年笔迹：朕梦入青冥，见一少年执笔，谓朕曰：天下山河，当以吾目观之。醒而汗透，遂命王希孟绘此图。
原来王希孟是赵佶的！皇帝将自己对艺术的极致追求，具象化在这具年轻身体里。
正想着，窗外闪过黑影。林深追出，见个穿墨绿襕衫的少年，怀里抱着半卷画。
你是谁？少年开口，声音与他如出一辙。
王希孟。
少年笑了：我是二十年后的你。蔡京要烧了这画，他说匹夫怀璧，其罪当诛
林深脑子轰鸣。史载王希孟二十余岁暴卒，《千里江山图》后归内府，可若他是赵佶的分身，又怎会？
少年塞给他半块虎符：去相国寺找智深住持，地下密室有真迹。现在的画...是引。
话音未落，少年化作青烟融入衣袖。远处传来蔡京的怒喝：抓住那个小贼！
林深狂奔至相国寺。智深住持看他一眼，引他入密室。墙上挂着的，才是他修复过的《千里江山图》，金线金字灼灼：元符三年，徽宗御笔。
当年官家命我造赝品，老住持叹息，真迹藏于此，待有缘人。
林深触摸画心，无数画面涌入：赵佶在端王府学画，陈抟老祖点化他画魂转世；他为掩人耳目，假托王希孟作画，却与这具身体渐生羁绊；蔡京察觉异常，欲以罪名除他...
所以王希孟是...
是官家的另一重人生。智深合掌，如今蔡京党羽已布，你要么烧真迹，要么...成为新的王希孟。
第四章·暗潮汹涌
林深带真迹回大内时，蔡京已在宣和殿候着。
希孟，听说你私访相国寺？蔡京递来茶盏，老和尚可说了什么？
林深展开真迹：陛下，学生请你看这个。
赵佶进来时，正见蔡京伸手抓画。他猛地扑过去，却被蔡京一脚踹开。画卷展开，金线金字灼灼生辉。
妖言惑众！蔡京尖叫，画魂转世，这是咒官家不得好死！
放肆！赵佶抽出宝剑，这是朕的画！
林深按住他手：陛下，蔡京怕的是这个。他指向画中山峦——那里藏着一组数字：元符三年，蔡京私吞矿税三百万两；又指向江渚——寺中密道通金使驻地。
赵佶看着画，眼眶泛红：原来你都看见了...
殿外喊杀声起。童贯带禁军冲进来：官家，蔡京谋反！
蔡京冷笑：谋反的是你们！他抓起毒酒：王希孟，你以为赢了？这画会要你命，像所有天才那样！
林深扑过去抢酒盏，被撞得撞在画案上。剧痛中，画心渗出血，与他的血融为一体。
画...认主了...赵佶扶起他，从今往后，你就是王希孟，是这画的魂。
第五章·汴梁暮雪
三个月后，林深站在汴梁城头。
金兵铁蹄已近，皇帝要南渡。《千里江山图》被封入桐木匣，交给阿竹：带它去南方，找个安全地方。
阿竹哭着问：公子不走吗？
我要留下。林深摸了摸玉牌，画需要人守着。
是夜，他在画前坐了最后一夜。画中山水流动，赵佶的声音响起：希孟，你本可以离开。
可您留下了。林深微笑，您用一生证明，艺术比权力永恒。
晨光中，林深的身影渐渐透明。他最后看了眼画中红日，想起修复室里陈砚的话：有些画，本身就是活的历史。
尾声·千年回响
2023年，《千里江山图》特展现场。
小女孩指着画问：阿姨，这里怎么有两个人？
讲解员笑：那是画魂和画家的约定。
人群中，林深望着画中山巅的飞鸟，仿佛看见另一个自己，正执笔向云端。
而在某个平行时空，十八岁的王希孟握着笔，在绢帛上落下第一笔青绿。他不知道，自己将成为最伟大的画魂，用一幅画，照亮千年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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