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天还没亮透，远近的鞭炮声就噼里啪啦地响成了一片，宣告着新年的正式来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混合着冬日清晨的清冷，却丝毫压不住那份从家家户户门缝里透出来的喜庆和热闹！
苏念棠和陆建军几乎同时醒来！两人在昏暗的光线中对视了一眼，都有些许不自然，又迅速移开！
“该起了！”苏念棠率先起身，声音还带着一丝睡意，“得早点去老宅拜年！”
“嗯！”陆建军低低应了一声，也坐了起来！
孩子们也被鞭炮声和父母的动静吵醒，揉着惺忪睡眼，一骨碌爬了起来！想到今天要穿新衣、拿压岁钱，一个个顿时睡意全无，兴奋地嚷嚷起来！
“穿新衣服咯！”
“去奶奶家拜年！”
屋里瞬间充满了孩童的欢腾！苏念棠笑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叠得整整齐齐的新罩衫，给孩子们换上！鲜亮的碎花布衬得小脸越发红润可爱！陆建军也换上了那身笔挺的军装，整个人显得格外精神利落！
苏念棠自己也换了件干净的、颜色稍鲜亮些的棉袄，头发仔细梳理好！虽不施粉黛，但气色红润，眉眼间带着一份从容和满足，与几个月前那个憔悴阴郁的形象判若两人！
一家五口收拾利落，再次出门！晨曦微露，雪地映着天光，路上已经有不少赶早拜年的人！互相道着“过年好”，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看到陆建军这一家子，尤其是三个穿着崭新、精神抖擞的孩子，不少人都投来惊讶和羡慕的目光！
来到祖宅，院里已经聚了不少人！大哥一家早就到了，两个半大的侄子正在放鞭炮！陆父陆母穿着簇新的棉袍，坐在正屋炕上，面前摆着瓜子和糖果，脸上笑呵呵的！
“爷爷！奶奶！过年好！给您拜年了！”一进门，苏念棠就领着孩子们，规规矩矩地给老人磕头拜年！
“好！好！都好！快起来！”陆母笑得合不拢嘴，连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给三个孙子每人发了一个！虽然里面钱不多，就是个意思，但孩子们拿到属于自己的红包，都高兴得不得了！
陆建军也上前，给父母鞠躬拜年：“爹，娘，过年好！”
“好！建军也回来了！今年这个年，总算团圆了！”陆父难得地说了句长话，脸上带着欣慰！
大哥大嫂也互相拜了年！轮到王翠花时，她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过年好”，眼睛却像探照灯似的在苏念棠和孩子们的新衣上扫来扫去，尤其是在看到小明远手里那个鼓鼓囊囊（其实只是塞了点棉花显得鼓）的红包时，嘴角撇了撇！
拜完年，大家围坐在一起喝茶、吃瓜子、聊天！气氛看似融洽，底下却暗流涌动！
王翠花磕着瓜子，眼睛一转，开始了她的表演！她拉着陆母的手，唉声叹气：“娘啊！您看念棠现在多能干！把三个孩子带得水灵灵的！这新衣裳穿的！再看看俺家那两个皮猴子，穿的还是他哥的旧衣服改的！唉，还是建军兄弟有本事，寄回来的钱多，念棠舍得给孩子花！”
这话明着夸，暗里却是在点苏念棠乱花钱，暗示陆建军偏心！
苏念棠端着茶杯，垂着眼皮，只当没听见！
陆母皱了皱眉，还没说话，陆建军却放下了手里的瓜子！他目光平静地看向王翠花，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
“二嫂！念棠持家不易！孩子们穿得好点，是应该的！我的津贴，怎么花，是我们房里的事！不劳二嫂操心！”
这话一出，屋里瞬间安静了一下！
所有人都有些惊讶地看向陆建军！就连苏念棠，也诧异地抬起了头！她没想到，陆建军会这么直接、这么不给面子地怼回去！而且……他话里话外，竟然是在维护她？
王翠花的脸瞬间涨红了！她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老三会当众给她没脸！她一下子站了起来，声音尖利：“建军！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这不是关心侄子侄女吗？怎么就成了操闲心了？合着你们三房现在阔气了，我说都不能说了？”
“二嫂若是真心关心孩子，”陆建军语气依旧平稳，但眼神锐利了几分，“可以多给他们做件新衣，买点零嘴！而不是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
“你！”王翠花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陆建军，“好啊你！陆建军！你出去当了几年兵，回来就六亲不认了是吧？帮着媳妇挤兑自家人！娘！您看看他！……”
“够了！”陆母猛地一拍炕桌，脸色沉了下来！“大年初一的，吵吵什么？还不嫌丢人？！”
王翠花被婆婆一吼，委屈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再放肆，一屁股坐回去，扭着脸生闷气！
陆父也重重地咳了一声，不满地瞪了王翠花一眼！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苏念棠心里却是波涛汹涌！她看着陆建军依旧挺直的背影，看着他为自己……或者说，为这个家的体面，毫不犹豫地站出来对抗无理取闹！一种从未有过的、复杂的情愫，在她心底疯狂滋生！是惊讶，是感动，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
他……似乎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或者说，他骨子里，本就有着护短和担当的一面，只是以前，没有被激发出来？
这场风波，虽然被陆母压了下去，但拜年的喜庆气氛到底被破坏了不少！又坐了一会儿，陆建军便起身，说要带孩子们回去！
回去的路上，气氛有些沉默！孩子们似乎也感受到了刚才的紧张，乖乖地牵着父母的手，不敢吵闹！
快到家门口时，陆建军忽然停下脚步，看向苏念棠，开口道：“以后……她再找你麻烦，不用忍着！该说就说！”
苏念棠愣了一下，抬头迎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神很认真，甚至带着一丝……鼓励？
“……嗯！”她点了点头，心里那股暖流，更加汹涌了！“我知道了！”
回到自己安静的小院，关上门，仿佛将所有的纷扰都隔绝在外！屋里，还残留着昨夜守岁的温馨气息！
苏念棠长长地舒了口气！
陆建军看着她的样子，忽然问：“吓到了？”
苏念棠摇摇头：“没有！就是……有点意外！”她顿了顿，鼓起勇气看向他，“谢谢你……刚才……”
陆建军移开目光，看向院子里洁白的积雪，声音低沉：“没什么！本来就不该让你受这种气！”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更大的涟漪！苏念棠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她慌忙低下头，假装去整理炕上的被子！
整个白天，一家人就窝在自己的小院里！苏念棠拿出年前准备好的各种零嘴，瓜子、花生、糖果、炸货！陆建军破天荒地没有去看书或者沉思，而是陪着孩子们在院子里堆了个大大的雪人！他用胡萝卜给雪人做了鼻子，用煤块做了眼睛，甚至还把自己的军帽给雪人戴上了！
孩子们围着雪人又笑又跳，开心极了！苏念棠站在屋门口，看着阳光下，那个高大的男人和三个小小的身影嬉闹的场景，心里被一种满满的、酸酸胀胀的情绪填满了！
这……就是家的感觉吗？
傍晚，夕阳给雪地镀上了一层金色！陆建军带着一身寒气回到屋里，鼻尖冻得通红，眼神却是明亮的！
苏念棠递给他一杯热茶：“喝点暖暖！”
陆建军接过，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流进胃里，也似乎流进了心里！
他看着正在炕桌上摆弄糖果的孩子们，忽然低声说：“以前……亏待你们了！”
苏念棠的手一抖，差点打翻茶杯！她猛地抬头看他！
陆建军却没有看她，目光依旧落在孩子们身上，眼神里带着一种复杂的、类似于愧疚的情绪！“我……以后会尽量补偿！”
这话！像是一道惊雷！炸响在苏念棠耳边！
他……这是在认错？在承诺？
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她赶紧低下头，用力眨了眨眼，将那股湿意逼了回去！
“都……都过去了！”她声音微哑地说，“现在……挺好的！”
是啊！现在挺好的！孩子健康快乐，家温暖安宁，而身边这个男人……似乎正在努力地，朝着一个好的方向改变！
这就够了！
夜色再次降临！除夕夜的喧嚣已经远去，年初一的夜晚显得格外宁静！一家人早早洗漱睡下！
躺在炕上，苏念棠却毫无睡意！耳边回响着陆建军今天说的每一句话！他那维护的姿态！他那句“亏待你们了”！他那句“以后会补偿”！
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敲打在她心上那层坚硬的外壳上！外壳，正在一点点碎裂！露出里面柔软的、渴望被呵护的内里！
她侧过头，借着窗外雪地的微光，看着身边男人模糊的轮廓！他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
苏念棠悄悄地、极其缓慢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碰了碰他放在被子外面的手背！
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
她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缩回了手！心脏怦怦直跳！脸上烧得厉害！
黑暗中，她偷偷地、满足地笑了！
这个年！注定会成为她生命中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而风波过后！那份悄然滋生的温情！似乎更加牢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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