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二，青石镇年集。
天光未亮，长街两侧已支起连绵摊位，灯笼高挂，人声鼎沸，吆喝叫卖声混着各种吃食香气，织就一幅鲜活沸腾的年节画卷。
“苏记”铺子门前，比往日更加热闹。新出笼的杂粮馒头冒着腾腾热气，深褐色的表皮透着质朴光泽，散发着灵泉水激发出的、异常浓郁的麦香与杂粮甜香。旁边小灶上，一小锅“百里香”杂酱正咕嘟冒泡，冷冽清香与酱香交织，勾得人食欲大动。
“哟，苏娘子，今日这馒头看着不一样啊！”熟客凑近，好奇打量。
“是新试的杂粮馒头，您尝尝？”苏念棠笑着掰开一个，内里组织细腻，气孔均匀，与粗糙外表形成反差。
那人接过咬了一口，咀嚼几下，眼中露出惊喜：“嘿！看着糙，吃着倒香！有嚼头，还不拉嗓子！这酱……也对味儿！给我来五个馒头，加一勺酱！”
“给我也来俩！”
“这杂粮的吃着实在，给老人家带几个！”
赞誉声很快引来更多围观。灵泉水点化的杂合面，不仅去除了粗糙口感中的涩滞，更将谷物本真的香甜放大，搭配风味独特的杂酱，竟意外地契合，形成一种返璞归真的美味。原本因原料问题对馒头失去信心的老主顾们，纷纷回流。
钱寡妇和赵家媳妇忙得脚不沾地，脸上却洋溢着久违的笑容。苏念棠一边收钱，一边留意着人群。她知道，周记绝不会坐视她翻身。
果然，不到晌午，几个穿着周记粮行号衣的伙计，簇拥着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大摇大摆地来到“苏记”摊前。那管事三角眼一扫，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苏娘子，生意不错啊？这用的……是哪家的好面？瞧着不像我们青石镇的货色啊？”话里带刺，意图明显。
不等苏念棠回应，旁边一个买了馒头正要走的大娘不乐意了，扯着嗓子道：“咋的？人家苏娘子用哪的面，还得跟你周记报备？这馒头好吃又实在，我们爱买！碍着你们啥事了？”
“就是！管得真宽！”
“自家东西卖不动，就来寻别人晦气！”
周围群众早已对周记平日抬价垄断的行径不满，此刻见他们又来刁难生意红火的“苏记”，纷纷出言声援。
那管事脸色一阵青白，没料到会引起公愤，只得狠狠瞪了苏念棠一眼，撂下句“走着瞧”，便带着人灰溜溜挤出了人群。
小胜一局，苏念棠却不敢放松。她知道，周记明的不行，定会来暗的。
与此同时，集市另一头，陆建民沉默地守着那半车柴火。他今日特意换了身稍整齐的旧袄，头发也勉强梳理过。招娣紧紧跟在他身边，小手攥着他的衣角，新奇又怯生生地看着摩肩接踵的人群和琳琅满目的货物。她头上，扎着苏念棠早上给的那根崭新红头绳，像雪地里跳动的小小火苗。
有人来问柴价，陆建民依旧言语简洁，却不再完全回避目光。卖出几捆柴，得了钱，他犹豫片刻，牵着招娣走到一个卖头花绢花的摊子前，指了一朵最便宜的、淡粉色的绒花。
“爹……”招娣仰头看他，眼睛睁得大大的。
陆建民没说话，只将几枚还带着体温的铜钱递给摊主，拿起那朵绒花，笨拙地、小心翼翼地别在招娣的发辫上，与那红头绳相映生辉。
招娣摸了摸头上的花，小脸瞬间绽开无比灿烂的笑容，那是一种被珍视的、纯粹的快乐。陆建民看着女儿的笑脸，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那常年冰封的脸上，似乎有暖流悄然淌过。
午后，年集气氛愈加热烈。“苏记”的杂粮馒头和酱菜几乎售罄，苏念棠正打算提前收摊，忽见人群一阵骚动，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惊慌哭喊：“栓子！栓子你怎么了？别吓娘啊！”
众人围拢过去，只见那约莫三四岁的男孩面色青紫，浑身抽搐，口角有白沫溢出，呼吸急促困难。
“哎呀！这是噎着了还是咋的？”
“快！谁懂法子？救救孩子！”
现场一片混乱，那妇人已是六神无主。苏念棠挤上前一看，心中一惊，这症状……她曾在现代急救知识中见过类似描述，很可能是气管被异物卡住！
时间紧迫！她立刻上前，从妇人手中接过孩子，回忆着海姆立克急救法的要领，从背后环抱住男孩腰部，一手握拳，拳眼顶住他肚脐上方，另一手包住拳头，快速向后上方冲击！
一下！两下！三下！
围观者都屏住了呼吸，那妇人更是瘫软在地。陆建民不知何时也挤到了近处，目光紧紧盯着苏念棠的动作，拳头不自觉地攥紧。
“咳！哇——”第四下冲击后，一块黏腻的、未嚼碎的糯米糕混合着涎水从孩子口中喷出！
男孩猛地吸进一大口气，青紫面色缓缓褪去，爆发出响亮的哭声。
“好了！吐出来了！”
“哎呀！救过来了！苏娘子神了！”
人群爆发出欢呼和惊叹。那妇人扑过来，抱着失而复得的孩子，对着苏念棠就要下跪磕头，被苏念棠连忙扶住。
“没事了，大嫂，孩子没事就好。往后喂孩子吃黏食，可得小心些。”苏念棠温声安抚，自己也松了口气。她下意识地看向陆建民的方向，只见他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惊与一种……复杂的认可，随即，他便沉默地退回了柴车旁，仿佛刚才那个紧张关注的人不是他。
这救人的一幕，被无数赶集的人看在眼里。“苏记”老板娘临危不乱、妙手救人的名声，随着年集的人流，迅速传扬开来。原本就火爆的摊位，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许多人甚至不是为了买东西，就为来看一眼这位“女中豪杰”。
然而，人群外围，几个眼神阴鸷的身影冷冷注视着这一切。其中一人，正是那日在杂货铺威胁过苏念棠的矮胖混混，他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淤青，对着身边一个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的人低语：
“东家，这娘们风头太盛了……不好再明着动手了。”
斗笠下传来一声冷哼：“风头盛？那就让她摔得更惨。去找人，把她那来路不明的粮食……说道说道。”
夕阳西下，年集渐散。苏念棠带着空了的家什和鼓囊囊的钱袋，满载而归。陆建民的柴车也空了，他给招娣买了一个热乎乎的芝麻烧饼，小姑娘一手拿着烧饼，一手不时摸摸头上的新绒花，跟在爹身边，脚步轻快。
回到村里，关于苏念棠年集救人的事迹早已传开。陆母看着儿媳，高兴开口：“今儿个做得不错。”虽依旧简短，却已是极高的认可。
夜色中，苏念棠清点着今日丰厚的收益，心中却并无多少喜悦。周记今日退去，绝不会罢休。那斗笠人的低语，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她知道，对方正在酝酿更恶毒的反击，而目标，很可能就是她好不容易建立的柳树沟暗线，和她那些“来路不明”却味道出奇好的粮食。
她进入空间，灵泉氤氲，作物生机勃勃。优化食材的能力是她的底牌，但如何守住这底牌的来源，将是下一场硬仗的关键。她看着那几袋柳树沟的杂合面，目光渐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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