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沈辰背着竹篓踏上了通往化道山的青石阶。
竹篓里装着前日从丹火堂顺来的银箔、半瓶过氧化氢溶液，还有块指甲盖大小的铂片——那是他在赤焰窟捡的，当时只觉金属光泽异常，此刻却像揣着团小火，隔着布料都烫得发痒。
刚转过第三道山弯，林子里突然传来枯枝断裂声。
沈辰脚步微顿，余光瞥见左侧灌木丛里闪过玄色衣角——是赵炎的贴身护卫常用的玄铁纹。
他不动声色继续往前，直到走到两株合抱粗的古松间，身后传来阴恻恻的冷笑：“废物，急着去化道山抱老东西的大腿？”
赵炎从树后转出来，玄色绣金的外袍换了件青灰短打，左袖沾着暗红药渍——昨日丹炉爆炸时被紫黑火焰燎的。
他手中握着柄精铁剑，剑脊刻满火纹，三个同样短打的青年从左右包抄，脚下隐约有符咒微光——是困灵阵的引子。
“赵师兄这是？”沈辰停下，竹篓带子在指节勒出白痕。
他快速扫视四周：左侧山壁有矿脉凸起，石缝里嵌着星星点点的银白色金属；右侧溪涧水流动静不对，上游漂着几片焦叶——显然被人动了手脚。
空气里有淡淡的硫磺味，混着松脂的腥甜，湿度约六成，温度十七八摄氏度。
“昨日你让我在丹火堂丢了脸，今日我便让你在化道山断了腿。”赵炎舔了舔后槽牙，精铁剑指向沈辰咽喉，“你不是会玩那些歪门邪道？今天爷爷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正统修者的手段！”他手腕一抖，剑脊火纹骤然亮起，三团赤焰从剑尖窜出，呈品字形向沈辰面门袭来。
沈辰侧身避开第一团火焰，后颈却被第二团擦过，火辣辣的疼。
他退到山壁边，指尖触到石缝里的金属——凉丝丝的，延展性极佳，不是银，更像铂族金属。
前日李玄机说“活性中心不在银箔，不在丹火”，难道指的就是这？
他突然掀开竹篓，摸出那个装着过氧化氢的小瓷瓶。
瓶塞刚拔开，刺鼻的药味混着松脂味在空气中漫开。
赵炎的第三团火焰擦着他肩膀烧断一根松枝，火星噼啪落进他脚边的水洼。
沈辰将铂片丢进瓷瓶，溶液里立刻腾起大量气泡，瓶口冒出白雾——是氧气！
“这是什么鬼东西？”赵炎的护卫挥刀劈来，沈辰反手将瓷瓶砸向山壁。
玻璃碎裂声中，过氧化氢溶液顺着石缝流进矿脉，铂片卡在金属层间。
气泡愈发密集，氧气混着松脂挥发的萜烯类气体在空气中迅速聚集。
沈辰的识海突然发烫，前日李玄机的口诀浮上心头：“活性中心者，引而不发，触则燎原。”
他猛地咬破舌尖，灵力裹着血珠喷向空中。
血珠在氧气中炸开，火星四溅。
赵炎刚要结印，左侧突然腾起一人高的火墙——松脂蒸汽遇明火爆燃了！
火舌卷着热浪扑向护卫，那青年惨叫着滚进溪涧，外袍瞬间焦黑。
赵炎的精铁剑“当啷”落地，他连滚带爬往后退，却被自己设的困灵阵绊了个踉跄，后背重重撞在松树上。
“这...这是妖法！”围观的路人不知何时聚了七八个，有挑山夫，有外门弟子，此刻全缩在树后，瞪大眼睛看着火墙里的沈辰。
他站在矿脉前，低头盯着石缝里的铂片——气泡还在冒，但火势已随着氧气消耗渐弱。
原来活性中心不是具体的金属，是它能降低反应所需的活化能，让原本需要高温的燃烧在常温下就能发生！
“沈辰！你等着——”赵炎被护卫拖起来，半边脸被烤得通红，手腕上的灼伤正渗血。
他恶狠狠瞪着沈辰，喉结动了动，终究没敢再冲上来，只被两个护卫架着往山下跑，脚步踉跄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狗。
沈辰擦了擦嘴角的血，捡起竹篓里的铂片。
金属表面还沾着过氧化氢的残液，在晨光下泛着淡蓝的虹彩。
他抬头望向化道山巅，晨雾不知何时散了，山腰间露出块黑黢黢的巨石——化道碑到了。
山风卷着焦味吹来，沈辰加快脚步。
越往上走，空气里的金属离子味越浓，他甚至能“看”到那些铂原子在石缝间跳跃，像前世实验室里扫描隧道显微镜下的图像。
当指尖触到化道碑的瞬间，一股凉意顺着手臂窜入识海，无数金色铭文在眼前炸开：“活性中心者，反应之钥也。灵力为引，物质为媒，催化为桥...”
他闭起眼，脑海中浮现出清晰的模型：灵力是高能粒子流，物质是排列有序的原子，催化则是在两者间架起的桥梁。
就像铂催化过氧化氢分解，修者的灵力可以催化天地间的元素反应，让火焰更猛、丹药更纯、法器更坚。
李玄机的声音突然响起，比前日更清晰：“这条路前无古人，有人会捧你为圣，有人会视你为魔。”
“我本就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魔’。”沈辰低笑一声，睁开眼时，化道碑的铭文已变得温和，像在回应他的念头。
山脚下传来零星的议论声，他却听不清了——此刻识海里翻涌的，是如何用催化原理改良宗门火诀，是怎样用铂片制作更高效的丹炉催化剂，是...
“沈辰！”山脚下突然传来尖叫。
他转身望去，赵炎不知何时挣脱了护卫，正站在刚才的火墙边，捂着灼伤的手臂，眼睛红得像要滴血：“我不会让你走得太远！等我找到...找到能克制你妖法的东西，定要你生不如死！”
沈辰望着他踉跄下山的背影，摸了摸袖中发烫的铂片。
他知道，从今天起，自己的每一步都会被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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