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中军帐的鎏金帐钩染得一片猩红。破天荒指尖摩挲着密信边缘,信纸在他掌中发出细微的脆响,仿佛南王那颗蠢蠢欲动的野心正在纸页间搏动。
墨先生的密探传来消息,凤倾羽的声音如碎冰击玉,她将一枚鸽羽放在案上,雪白的羽毛尖还沾着岭南的潮湿水汽,南王帐下谋士柳长风已联络了三位联军副将,许诺以丹阳郡主及万户侯之位作为筹码。
破天荒忽然冷笑出声,将密信掷在青铜灯台上。跳跃的火光舔舐着墨迹,将联军内部不和的字样扭曲成狰狞的鬼面。帐外忽有甲叶相击之声传来,他抬眼望向帐门,正见亲卫统领玄甲染血,拖拽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将官跪在帐前。
末将参见陛下!那将官发髻散乱,锦袍上还留着酒渍,正是凤倾羽麾下最年轻的偏将林啸。此人原是江南士族子弟,三个月前率部投奔凤阳军,此刻却被玄甲卫死死踩住脊背,喉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
凤倾羽纤手轻叩案几,十二枚青铜算珠在她指间流转如飞:林将军昨夜私会南王密使,在城南破庙交接密信时被当场擒获。搜出的蜡丸中,不仅有联军布防图,还有将军亲笔所书的投诚信。她忽然停顿,尾音带着冰碴般的寒意,信中说,愿助南王刺杀陛下,只求能得丹阳郡主为妻。
林啸的头颅重重磕在青砖上,激起细碎的尘埃:末将冤枉!定是南贼伪造笔迹构陷忠良!他挣扎着抬头,额角青筋暴起,末将愿提三千精兵直捣岭南,取南王首级以证清白!
破天荒缓缓起身,玄色龙袍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冷风。他绕着林啸踱步三圈,忽然蹲下身,用剑鞘挑起对方下巴。昏黄的灯光下,林啸眼中翻涌着屈辱与愤懑,血丝如蛛网般爬满眼白,倒比任何演技都来得逼真。
朕倒想起,破天荒忽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林将军的胞弟,尚在南王辖下的江州任县令。
林啸浑身一僵,喉结剧烈滚动。帐内霎时死寂,唯有烛火噼啪作响,将三人的影子投射在帐壁上,如同三尊对峙的青铜雕像。凤倾羽袖中的手悄然握紧,指节泛白——这出戏最凶险之处正在于此,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三更梆子在远处响起时,破天荒忽然一脚踹翻案几。青铜灯台轰然倒地,灯油泼洒处腾起丈高火焰。玄甲卫们闻声冲入帐中,却见皇帝正执剑直指林啸心口,凤倾羽则捂着手臂后退,鲜血正从她素白的衣袖渗出,在地面晕开一朵刺目的红梅。
拖下去!破天荒的怒吼震得帐顶流苏簌簌发抖,午时三刻,在校场处以鞭刑,让所有将士都看看通敌叛国的下场!
林啸被拖拽着向外挪动,经过凤倾羽身边时,眼角余光瞥见她垂落的袖摆下,一枚银针正悄然刺入掌心。鲜血顺着银针刺出的小孔缓缓渗出,在洁白的绢帕上凝成小巧的血珠——这便是苦肉计最精妙的一笔,用凤阳军统帅的血,来染红这出戏的真实性。
校场四周旌旗猎猎,八千凤阳军将士环立如林。当林啸被剥去上衣绑在刑柱上时,初升的朝阳正将他背后纵横交错的旧疤照得清晰可见。那是去年淮水之战留下的印记,此刻却要为一场骗局再添新伤。
林啸通敌,按军法当斩!凤倾羽一身银甲立于点将台,左臂悬着渗血的绷带,声音在旷野中回荡,念其曾立战功,改为鞭笞四十,逐出联军!
刑鞭裹挟着风声落下,牛皮鞭梢在空中炸出清脆的响声。第一鞭便抽得林啸脊背皮开肉绽,血珠顺着肌肉纹理蜿蜒而下,在阳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泽。他死死咬住牙关,任凭铁腥味在舌尖弥漫,直到第二十鞭落下时,终于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将军!围观的凤阳军中有数人同时惊呼,却被玄甲卫厉声喝止。这些都是林啸的旧部,此刻脸上交织着震惊与惋惜,恰是南王安插在联军中的眼线最想看到的景象。
当奄奄一息的林啸被扔出军营时,恰逢南王派来的接应者驾着马车经过。躺在稻草堆里的林啸费力睁开眼,透过车帘缝隙,看见远处点将台上,破天荒正将一枚虎符塞进凤倾羽手中,两人争执的身影在风中显得格外疏离——这是计划的最后一环,用君臣失和的假象,给南王递上最诱人的诱饵。
三日后,岭南王都的密室内,林啸跪在铺着白虎皮的大帐中,背后的伤口已敷上金疮药,却仍疼得他冷汗涔涔。南王赵承嗣捻着山羊胡绕他走了三圈,忽然将一封密信扔在他面前:这是从你营帐搜出的,说破天荒要削凤阳军兵权,可有此事?
林啸猛地叩首,额头撞在金砖地上发出闷响:王爷明鉴!凤倾羽早有不臣之心,那日在校场故意加重刑罚,就是要逼末将反出联军!他忽然撕开衣襟,露出纵横交错的鞭痕,末将愿为内应,助王爷直捣联军中枢,生擒那对貌合神离的狗男女!
帐外忽有鸽哨声响起,赵承嗣接过亲信呈来的密报,见上面画着两只相斗的公鸡,嘴角终于勾起满意的弧度。他扶起林啸,亲自为其斟满酒杯:将军果然是识时务的俊杰,待本王攻入中都之日,丹阳郡主与万户侯之位,必不相负。
林啸仰头饮尽杯中酒,烈酒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寒意。他知道,当南王决定倾巢而出的那一刻,这场精心编织的骗局,就已经赢了大半。而此刻在千里之外的联军大营,破天荒正展开新的舆图,凤倾羽用沾着朱砂的指尖点向南岭的咽喉要道,那里将是埋葬南王野心的坟墓。
夜色渐浓,林啸站在南王军营的角楼上,望着满天星斗。他轻轻抚摸背后结痂的鞭伤,忽然想起凤倾羽临行前塞给他的那包伤药,药纸里还裹着半片风干的艾叶——那是去年淮水之战时,他为救落水的凤阳军小兵落下病根,凤倾羽亲自为他艾灸时用的艾草。
将军在看什么?身后传来副将的声音。
林啸转身时,眼中已蓄满泪水:某在想,何时才能荡平叛逆,重归陛下麾下。月光洒在他脸上,将这半真半假的悲戚照得如泣如诉,连他自己都快要分不清,哪些是演技,哪些是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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