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宁的身影从一阵紊乱的虫洞涟漪中跌撞而出，腰腹间那道深可见骨、闪烁着暗银色编码光辉的伤口，让她气息紊乱，脸色苍白如纸。
她本以为会看到华烨已然掌控锚点、甚至已经前去接应她的场景，然而眼前的一幕让她心头一沉。
华烨依旧被阻隔在锚点核心之外。
天基王鹤熙那道由湛蓝色数据流构成的投影，虽然比之前略显黯淡，却依旧如同最坚固的堤坝，牢牢封锁着他的去路。
双方显然进行过了一场极高层面的对抗，但从僵持的态势看，华烨并未能突破这位老对手。
“华烨！” 若宁强忍剧痛，急促地喊道，
“情况不对！我完全联系不上我们带来的那些冥河‘怪物’！外围的通讯像被彻底屏蔽了，肯定出事了！”
她带来了噩耗，却是不完整的噩耗。
她只能凭经验和战场直觉判断外围战况极其不利，但具体损失如何，她无从得知。
华烨猛地转头，那张惯常带着轻浮的脸上，此刻覆盖着一层冰冷的寒霜。
他没有立刻回应若宁，而是瞳孔中数据流微微闪烁——通过卡尔赋予的四代神体权限以及与冥河体系的深层链接，他正在直接调取最终战场数据。
下一秒，他身上的气息骤然变得极其危险，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
猰貐（信号锁定：已被神圣编码封印）、烛龙（生命信号：永久熄灭）、相柳（生命信号：永久熄灭）……
一条条冰冷的确认信息，如同毒针般刺入他的感知。
他带来的冥河核心精锐，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近乎全军覆没！
一种被严重冒犯的、属于“王”的尊严受损的屈辱感，在他心中翻腾。
这些天使，这些在他眼中本该是待宰羔羊、旧日玩物的存在，竟然让他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
然而，出乎若宁的预料，那滔天的怒火在华烨眼中只燃烧了一瞬。
他那双阴鸷的眼睛微微眯起，其中闪烁着更加冰冷、更加功利的计算。
“哼……” 一声意味复杂的冷哼从他喉间挤出，“一群废物……果然，指望这些拼凑起来的‘怪物’和过时的战术，终究是徒劳。”
鹤熙分身那清冷的目光也扫过狼狈的若宁，通过与本体瞬间的信息同步，外围战场的基本结果已然明晰。
鹤熙分身收回目光，平静地看向华烨，问道：“还打吗？”
这句话问得极其平淡，也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华烨闻言，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也意识到，常规的军事手段，即便有冥河的技术加持，想要正面碾碎天使经营了数万年的堡垒，确实是个笑话，代价也远超他的预估。
但，那又如何？
卡尔赋予他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堂堂正正的胜利之道。
那是一把可以强行撬开任何锁头的“万能钥匙”，是一张可以随时掀翻棋盘的“作弊码”。
他复辟“天宫秩序”的道路，不需要，也不屑于遵循敌人的规则。
“打？当然要打。”华烨的声音恢复了某种令人不适的平静，脸上反而露出一丝扭曲的笑意，
“鹤熙，你不会以为，死了几只稍微强壮点的虫子，就能让本王打道回府吧？”
他向前虚踏一步，周身散发出愈发危险的压迫感。
“你们天使，总喜欢谈论正义，谈论秩序，谈论牺牲……真是令人作呕的傲慢。”
“卡尔给了我一个更简单的方法。既然棋盘上的棋子不够漂亮，那不如……直接把棋盘掀了。”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对生命和战争的极端漠视。
猰貐、烛龙、相柳的覆灭，在他口中不过是“死了几只虫子”。
他并不在乎这些损失，因为在他眼中，这些本就是可以随时舍弃、用于消耗天使力量的“耗材”。
他真正的底气，从来就不在这些“棋子”身上。
鹤熙分身静静地听着，眼中没有任何波澜，仿佛早已预料到他会如此回答。
她只是再次确认了语言和道理，无法撼动一个沉溺于力量并且早已摒弃了底线的人。
“所以，你就选择拥抱虚空，借助死神卡尔的力量？”
“用毁灭来证明你的正确？华烨，三万年的时间，你依旧毫无长进，只会重复掠夺与破坏的旧梦。”
鹤熙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其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对既定命运的叹息。
这段话精准地刺中了华烨内心最不愿承认的虚弱。
他被凯莎击败，流亡万年，如今归来依靠的却是他人的施舍。
鹤熙的平静与洞察，比任何愤怒的斥责都更让他感到难堪和暴怒。
“毁灭？不，是重塑！” 华烨厉声打断，情绪终于出现剧烈的波动，
“卡尔也好，虚空也罢，只要能让我重塑天宫！”
“君临天下！”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星空。
一股令整个空间结构都开始发出哀鸣的、迥异于已知任何能量体系的恐怖波动，开始以他为中心汇聚。
下一刻，吞噬一切的黑暗奇点，悍然降临！
恐怖的引力咆哮着席卷了整个第八防线！
残存的战舰、逸散的能量……所有的一切，都在这终极的毁灭力量面前，失去了意义与控制。
战术的优势、个体的勇武、刚刚用鲜血换来的短暂胜利……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那不断膨胀的黑暗无情地吞噬、归零。
华烨悬浮在黑洞诞生之源的前方，冷漠地注视着那不断膨胀、开始吞噬一切的黑暗。
他赌的就是天使文明，不敢，也不能，坐视她们的根基被彻底吞噬。
她们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来填补这个窟窿，而这，就是他突破最终防线的最佳时机，或者，至少能重创天使的核心。
“我们走。”
华烨收回目光，不再去看那注定走向毁灭的结局，对身旁重伤的若宁淡淡说了一句。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周身空间波动泛起，率先向着停留在第八防线外围的天宫舰队方向穿梭而去。
若宁强忍着伤痛，最后看了一眼那吞噬一切的黑暗，以及对面的鹤熙，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最终还是紧随华烨离去。
他们将这个无法控制的“烂摊子”，留给了鹤熙和整个梅洛天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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