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敲打着稽查处的玻璃窗，汇成蜿蜒的水流，模糊了窗外钢铁森林的轮廓。
林默没有立刻离开，他静静地站立了片刻，仿佛在欣赏一幅由霓虹与雨水交织而成的抽象画。
真实之眼中，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每一个他接触过的物体——钢笔、文件柜把手、椅子扶手——都覆盖上了一层微弱的绿色光晕，标识着“痕迹已清理”。
他转过身，从衣帽架上取下自己的风衣，动作不疾不徐。
就在他穿衣的瞬间，他口袋里一枚伪装成纽扣的微型感应器传来一阵极轻微的震动。
他面无表情，但瞳孔深处的数据流却在疯狂刷新。
真实之眼界面的一角，一个代表程兰生命体征与信号安全的图标，颜色正由稳定的绿色，瞬间跳变为刺目的黄色，并开始高频闪烁。
黄色代表“信号源受强干扰，物理位置被锁定”。
与此同时，外滩旧址二楼。
天花板夹层里，程兰几乎能闻到下方两名侦查员身上劣质烟草和潮湿风衣混合的气味。
她将呼吸频率降至最低，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沉重如鼓。
真实之眼中，楼下两人头顶的红色标识旁，浮现出一行小字：“A组，队长：高斌，擅长痕迹追踪、心理压迫。”
他们没有急于破门，而是用一种专业的、几乎不发出多余声响的节奏，检查着房间的每一寸。
一个男人用手电筒的光束缓缓扫过地面，寻找着任何不该存在的脚印或水渍。
另一人则用一个小型设备检测着空间内的电磁波残留。
程兰知道，她用老式电报机发送信号时产生的瞬间脉冲，虽然短暂，却足以被这种精密仪器捕捉到。
“二楼东侧，三分钟前有高频信号溢出，源头就在这间办公室。”楼下传来压抑的通话声。
程兰的心沉了下去。
这不是试探，而是收网。
她藏身的夹层很巧妙，但绝经不起设备扫描。
接应信号始终没有响起，意味着外部线路也出了问题。
她慢慢将手伸向腰间，那里藏着一枚能瞬间烧毁身上所有芯片的强酸胶囊。
被捕不可避免，但她绝不能成为敌人解剖信息的活体样本。
就在此时，头顶上方传来金属摩擦的轻响。
一根细长的内窥镜探头，像毒蛇的信子，从通风口的缝隙中悄无声-息地钻了进来。
镜头转动，精准地锁定了她的位置。
真实之眼中，代表她状态的图标，由黄色彻底转为血红。
稽查处办公室内，林默感受到了纽扣感应器最后一次、也是最剧烈的一次震动，随后便归于沉寂。
图标彻底变成了灰色，旁边弹出一个冰冷的标签：“信号中断，生命体征监测权限被切断”。
她被捕了。
林默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剧本之中。
计划的第一步，诱饵已经入水，现在需要的是搅动水面的那根杆子。
他走到办公室门口，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工作了数月的地方，然后从容地走了出去，在走廊的签到本上，一丝不苟地写下自己的下班时间：晚上九点零七分。
他没有回家，而是驱车前往了总局大楼的另一侧——纪律监察科。
他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一处偏僻的侧门，那里有一个二十四小时接收举报的信箱。
他没有投递任何实体信件，只是站在信箱旁，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看似普通的打火机。
他按下了打火机侧面一个不起眼的按钮。
一道加密的窄频脉冲信号瞬时发出，目标直指纪律监察科内部的服务器。
信号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个文件路径，指向的正是他锁在保险柜里的那份《联合核查阶段性报告》的电子备份，以及访问它的临时密码。
做完这一切，他将打火机丢进旁边的垃圾桶，转身融入了深沉的夜色。
他知道，纪律监察科的系统会在三小时后，也就是午夜时分，自动接收并解密这份“匿名举报”。
届时，一份直指田中，并暗示“技术专班内部存在泄密内鬼”的重磅炸弹，将会在总局高层内部引爆。
田中想要清洗，想要抓叛徒，林默就给了他一个目标。
程兰的被捕，加上这份报告，将完美地塑造出一个“因不满高层决策而向外部泄密，最终被内务安全部抓获”的悲情英雄形象。
而这个形象，将成为保护程兰的最好盾牌，也会成为林默自己最完美的伪装。
夜雨更大了。
林默的车消失在城市的车流中，没有人知道，一场由他亲手点燃的风暴，即将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正式降临。
内部调查的机器一旦启动，便会以其独有的冷酷逻辑，朝着被设定好的方向，开始无情地碾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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