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他们没回青城，而是在陨星山脉外围，点起篝火。
跳动的火苗映照着围坐众人神色不一的脸庞。
烤架上，不知名的兽肉被炙烤得滋滋作响，金黄的油脂滴落火中。
溅起点点星火，浓郁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却未能完全驱散那份山雨欲来的肃杀。
凌薇紧紧依偎在哥哥凌霄身边，小手攥着他的衣角，仿佛这样才能获得些许安全感。
她的小脸上不再是先前那般惊惧无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未来的朦胧期盼，以及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
她偷偷抬眼看向哥哥线条坚毅的侧脸，心中默默祈祷。
林婉清娴静地用匕首将烤好的肉细细分割，依次递给众人。
她的动作优雅从容，一如往常，但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在看向凌霄时，却盛满了毫无保留的信任与难以言喻的支持。
她知道，眼前的少年早已羽翼已丰，利爪已砺，即将归巢，清算旧债。
赵莽和石猛如同两尊沉默的石像，坐在稍远些的地方，大口咀嚼着食物，眼神却锐利如鹰隼，不断扫视着周围的黑暗。
他们周身气息沉凝，肌肉紧绷，仿佛两柄已出鞘的战刀，只待主人一声令下，便会爆发出雷霆万钧之势。
篝火旁，多了一位新面孔——苏妙音。
她已换上了林婉清提供的备用衣裙，虽略显朴素，却难掩其清丽容颜与那份源自大势力的独特气质。
她安静地坐在一旁，小口吃着食物，聪慧如她，早已从众人零星的对话和这凝重的氛围中，敏锐地捕捉到关键信息：
这位救下自己的凌道友，与青城内的某个家族，似乎有着化不开的深仇。
她沉吟片刻，觉得既是救命恩人，自己又身处此间，于情于理都该有所表示，同时也需稍稍明确自己的立场和价值。
于是，她放下手中的食物，望向凌霄，声音轻柔却清晰：
“凌道友。”
凌霄闻声转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苏妙音继续道：
“此番陨星山脉遇险，若非道友仗义出手，妙音恐已遭不测。此等救命大恩，妙音铭记于心，无以为报。”
她顿了顿，措辞谨慎。
“我天工坊虽不似那些大宗门般擅长征伐战斗，但在阵法构筑、器械炼制一道上，也算颇有微名。”
“道友日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无论是需布置阵法守护重要之地，还是欲打造些特别的防身或对敌之物，妙音定当竭尽所能，义不容辞。”
她这番话既表达了感激，又巧妙地避开了直接探听凌霄隐私，只点明了自己所能提供的、且对方未来很可能需要的助力。
凌霄心中微微一动。
天工坊的名头他自然听过，其技艺独步一方，若能得其相助，无论是未来重建势力，还是应对更强敌人，无疑都是一大帮助。
他拱手还礼，语气诚恳：
“苏姑娘言重了，路见不平，岂有袖手旁观之理。至于姑娘所言，凌霄先行谢过，日后或许真有需叨扰之处，还望姑娘勿嫌麻烦。”
“道友客气了，妙音随时恭候。”
苏妙音浅浅一笑，不再多言，重新恢复了安静。
凌霄的目光转向林婉清和凌薇，眼神变得愈发坚定，他沉声道：
“婉清，薇薇。”
两女立刻抬头望向他。
“明日，你们便和苏姑娘先行返回青城丹坊。”
凌霄的声音不容置疑。
“丹坊是我们如今在青城的根基，亦是我们的退路，不容有失。凌家之事，我一人前去处理足矣。”
林婉清与他对视片刻，读懂了他眼中那份绝对的自信与深藏的杀意。
她深知凌霄如今的实力早已今非昔比，凌远山已不足为惧，他所谋者，恐怕不止是杀人那么简单。
她轻轻颔首，柔声道：
“放心，丹坊有我和薇薇在，必不会出乱子。你……一切小心。”
她略一迟疑，压低声音补充道:
“凌远山老奸巨猾，虽已失势，但困兽犹斗，未必没有隐藏的后手。而且，云霓宗那边，葛长老对‘大师’之事一直念念不忘，多次催促，我担心他会借此机会，再生事端。”
提到云霓宗，凌霄眼中寒光一闪。
当初为了丹坊能在青城立足，不得已借云霓宗之势，甚至让出五成利润，实属权宜之计。
如今他强势归来，这脆弱的平衡必然会被打破。
那位葛长老，乃至其背后的云霓宗，恐怕绝不会甘心只做一个分红者，他们更想将那能稳定产出三级丹药的“大师”彻底掌控在手中。
“我明白。”
凌霄点头，语气带着一丝冷意:
“云霓宗之事，暂且放一放。待我彻底了结凌家内部恩怨，再与他们慢慢计较。”
“哥！”
凌薇忍不住抓住凌霄的衣袖，眼中满是化不开的担忧:
“你一定要小心！那个老混蛋阴险得很！”
凌霄抬手，宠溺地揉了揉妹妹的头发，脸上露出一抹温和却带着强大自信的笑容：
“薇薇放心，哥哥如今，已非昔日任人宰割的凌霄。有些债，是时候连本带利，讨回来了！”
安抚好妹妹，凌霄看向赵莽和石猛，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莽哥，石猛。”
两人立刻起身，抱拳肃立：“在！”
“你们二人，不必与我同行。明日一早，暗中潜入青城。”
凌霄吩咐道:
“你们的任务有二：第一，想办法将我已从陨星山脉归来，并且不日将亲自登门‘拜访’大长老凌远山的消息，尽可能散布出去，要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第二，盯紧凌远山，我要知道他得到消息后的所有反应，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他手里还捏着哪些不为人知的底牌，我都要一清二楚！”
他要的，不仅仅是击败凌远山，更是要让他众叛亲离，在无尽的恐惧、猜疑和绝望中，一步步走向身败名裂的深渊！
“明白！”
赵莽和石猛沉声应道，眼中闪过兴奋与厉色。
对于凌远山那老狗，他们早已恨之入骨。
“去吧。”
两人不再多言，对着凌霄和林婉清等人一抱拳。
任务分派已定，众人各自寻了地方休息调息，篝火旁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凌霄盘膝而坐，心神沉入识海深处。
“姐姐，”
他的意识传递着冰冷而坚定的杀意。
“凌远山不过筑基六重修为，如今凌家分崩离析，墙倒众人推，杀他易如反掌。但让他就这么轻易死了，未免太便宜他了。想起父母之仇，我恨不能将其挫骨扬灰！”
云瑶清冷空灵的声音随即响起，带着一丝赞赏：
“你能想到此节，方是成长。诛人不过头点地，诛心方是上位者之道。摧毁一个人毕生追求、珍视乃至赖以生存的一切，权势、名声、亲信、希望……让其一点点失去，在众叛亲离与无尽的悔恨恐惧中煎熬，远比一刀杀了他更为痛苦。”
“他依仗权势，排斥异己，谋害于你，那便先夺其权，毁其名，让他成为孤家寡人。”
“你如今实力，碾压他绰绰有余，正好借此机会，不仅清算旧怨，更要立威于青城，震慑所有心怀不轨的宵小之辈，也让那云霓宗好好掂量掂量，是否还要与你为敌。”
“正合我意。”
凌霄眼中寒光闪烁，意识中翻涌的杀意渐渐沉淀，化为更为冷静和深沉的算计。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众人分头行动。
林婉清、凌薇与苏妙音一同，踏上返回青城林氏丹坊的路途。
而凌霄，则独自一人，踏上了那条通往青城、通往复仇起点的归途。
他并不急于赶路，更没有直接御空飞行打上凌家，而是如同闲庭信步，沿着宽阔的官道，不紧不慢地向青城走去。
他要给时间让消息发酵，给空间让恐惧在凌远山心中滋生、蔓延。
他要让那老贼在煎熬中，一点点品尝自己当年所承受的痛苦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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