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玻璃碗掉在地毯上，发出沉重的一声闷响。
碗中仅剩的两个小番茄终于逃脱了被吃掉的使命，它们在经历了过山车般的飞翔体验后，滚落到瓷砖上，在上面留下些许晶莹剔透的水渍。
黑暗中，只有阴森的音乐萦绕在房间。空气中，女孩的惊叫在音响的作用下无限放大。
但这一切，似乎都无法影响大屏幕之前的两人。
槿风单手搂着梦君，将他放在自己腿上，另一只手细细抚摸着梦君的脖颈，感受着自己爱人的战栗。小番茄酸甜的味道刺激着槿风的味蕾，也诱惑着他去更加细致的探索这味道的根源。
感受到爱人的激动，梦君转过身，用手环住槿风的腰间，软软地回应着槿风。但这一切就好似渴望抚平海之愤怒的微风，最终却只能让海变得更为汹涌澎湃。
电影终于丧失了主导观众心理节奏与情绪的作用，大屏幕只能成为一个不断变化的光源，照亮沙发前那个宛若流水的人儿，以及那越来越紧绷的臂膀。
“嗡嗡嗡，嗡嗡嗡……”
来电的声音像是一记警钟，唤醒了梦君沉沦的意识。他拍打着槿风的肩膀，断断续续地说着有电话、要接电话这样的句子。
槿风皱了皱眉，微微安抚了梦君，便从他唇间退了出来。槿风拿起沙发上的手机，眯着眼睛看着来电提醒：“0571？”
听到这话，梦君疑惑片刻，赶忙从槿风身上下来，拿过手机，接通了电话：“喂？”
“请问是蒋雯文的家属吗？”女人说话的速度很快，而听筒中传来的背景音十分嘈杂。
“是的。”
“这边是市一医院急诊，蒋雯文女士遭遇了车祸，正在手术中，情况不容乐观，希望您赶紧过来。”
梦君立马站了起来，往外走去：“市一医院对吧？”
“是的。”
“好的，我马上过来。”
槿风也听到了电话中的内容，并立马反应过来蒋雯文就是梦君的母亲。他连忙起身，从椅背上拿起梦君的外套给他套上，自己随意地穿上鞋子，道：“我去开车，你去一楼等我。”
“好。”
仪表盘的红光在雨夜里炸开，后视镜里不断缩小的霓虹灯牌扭曲成鬼市的光斑，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模糊的扇形，却怎样也擦不净那层恐惧与寒冷交织的雾气。
终于，车停在了市一医院急诊的门口。梦君拉开门，冒着雨冲向急诊楼内。
“你先去，我马上来。”
“好。”梦君拉开门，冒着雨冲向急诊楼内。
惨白的顶灯在瓷砖地面上投下刺眼的裂痕，那本适应的消毒水味却让梦君觉得刺鼻万分，浓郁的水汽裹挟着铁锈的味道在他的喉头纠缠不清。
“你好，我是蒋雯文儿子。”
“啊！”听到梦君的话，护士赶忙停下手中的工作，拿出医生刚刚递出的病危通知书，“你母亲因为车祸肝脏破损，出血严重，我们正在尽全力医治，但我们不能保证较低死亡风险。如果你确定能够承受这个风险，需要你在这儿签字。”
梦君接过护士递来的笔，飞快地签好字。
“拜托了。”
“嗯！我们一定尽全力医治！”将梦君带到手术室前后，护士立马与其他医护人员进行进一步交涉。
待医护人员离开后，梦君像散了所有力气一样，呆滞地坐在冰凉的不锈钢座位上，弓着身子蜷缩在一起。
指甲无意识地在手指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红得发紫的月牙，梦君双手颤抖着，不停给自己父亲打电话，却只听见机械的女声在听筒中不断重复着“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的念白。
槿风在护士的带领下来到手术室前，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而随着槿风的到来，那个一直打不通的电话终于接通了。
“爸！你在哪儿？”
“我刚结束一场手术到办公室，怎么打我这么多电话？”
“妈车祸了在手术室。”梦君颤抖着肩膀，哽噎地说道。
“什么？哪个医院？”
“市一医院急诊三号手术室。”
“我马上就来！”
“爸！你路上小心……”
白父回应了一声，立马挂断了电话。
槿风从口袋里拿出车上抽的纸巾，把梦君的头发擦干，将他揽在怀里，紧紧握住梦君颤抖的双手，“没事的，阿姨不会有事的。”
“嗯。不会有事的。”梦君不停地深呼吸，安慰自己。
冷白色的光照在地上，紧闭的门上，红色的大字闪烁着，像刀片一样翻搅着梦君的心脏，让他的灵魂鲜血淋漓。
明明当时被咒骂的是他，怎么先出事的反而是她？
沉重的空气让一切更加冰冷，梦君只能通过感受槿风身上传来的些许温度，才能证明自己仍然活着的事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原本只有两个人的座位终于等来了第三个人。从护士那儿了解到自己妻子的现状后，白父一脸沉重地坐到梦君身边。
“你母亲的主刀医师是元医师，处理过很多类似的手术，不会有事的。”
“嗯……”
三人坐在一起，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那鲜红的三个大字——“手术中”，暗了下来。
三人猛地站起身，紧紧盯着慢慢打开的手术室大门。
呼吸机，有呼吸机！
梦君瘫软在槿风怀里，而白父苍白的面庞终于有了些许血色。
“元医生，我妻子现在怎么样？”白父深吸一口气。
“我们已经尽力护住了她的器官，但部分肝脏破损严重，我们只能切除。她还在危险期，我们要把她转移到重症监护室，能不能活下来要看她了。”元医生严肃地说，并吩咐医护人员将病人转移。
“好，好……多谢元医生。”
“没事……那个醉酒驾驶的司机刚刚也在我们这儿，后来被警察带走了，一会儿应该会有人联系你们，你们注意一下。”
“好的，谢谢元医生。”
元医生点了点头，便跟上大部队，亲自落实病人的安置工作。
不多时，白父果然接到了警局的电话，电话里的人让他去警局一趟，白父应声说好。
梦君看到父亲眉头紧锁的样子，便和他说自己和槿风会照顾好母亲，让他放心去弄清事情的前因后果。
听到此话，白父眉间与眼角的褶皱终于略有舒展，他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靠在一起站着的二人，看了看二人身上还没来得及换的同款睡衣，嘴唇蠕动，最终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照顾好你母亲，有什么情况就联系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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