蹄声嘚嘚，敲碎了官道清晨的寂静。刘烨一人一马，离了凤来城已有两日。身后熟悉的乡土气息渐渐淡去，前方的道路逐渐崎岖，两旁的山势开始变得陡峭，林木也愈发幽深。
官道至此，已算是彻底离开了凤来城的辖地，再往前，便是横亘数千里、隔绝了边陲与内陆繁华之地的天然屏障——苍茫山脉。
空气变得清冷潮湿，带着泥土和腐叶的气息。巨大的古木遮天蔽日，只有零星的光斑顽强地穿透层层叠叠的枝叶，落在铺满厚厚落叶的地上。鸟鸣兽吼从山林深处隐约传来，更添几分原始与荒莽。
刘烨勒住马，黑鬃马不安地打了个响鼻，蹄子刨着地面的湿泥。他抬眼望去，前方的官道如同一条灰白的细带，蜿蜒没入幽暗的山林之中。这便是青阳古道，穿越苍茫山脉最为人知、也最为危险的一条路径。虽称为官道，但年久失修，多数地段仅容一辆马车勉强通过，一侧是陡峭山壁，一侧往往是深不见底的幽谷。
他拍了拍马颈，翻身下马，牵着缰绳徒步前行。进入这等险地，纵是先天之躯，亦需谨慎。
山林寂静得可怕，唯有风声、马蹄踩碎枯枝的声音，以及自己的呼吸心跳。越往里走，光线越暗，湿滑的青苔覆盖了路面和岩石。
突然，侧前方密林中传来一声令人牙酸的“咔嚓”声，似有巨木被强行折断！
刘烨脚步一顿，黑鬃马更是惊得人立而起，发出一声恐惧的嘶鸣。
下一刻，一股腥风猛地从林间扑出！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一道巨大的黑影裹挟着恶风，直扑而来！
那赫然是一头体型远超寻常的“裂山熊”！皮毛呈现一种岩石般的灰褐色，双目赤红，涎水从獠牙间滴落，散发出狂暴的气息。其威势，竟丝毫不弱于人类先天初期的武者！
裂山熊显然将这一人一马视为了入侵领地的猎物，蒲扇般的巨掌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当头拍下！掌风未至，那恐怖的压迫感已让周遭空气几乎凝固。
刘烨眼神一凝，并无惧色。体内气血瞬间奔涌，混沌万象法相虽未显化，却已赋予他远超同阶的磅礴巨力与反应。他松开缰绳，身形不退反进，于间不容发之际侧身避过那开山裂石的一掌，同时右拳紧握，朴实无华地一拳轰出，正中裂山熊粗壮的前肢关节！
“嘭！”
闷响如击败革。裂山熊吃痛，发出一声更狂暴的怒吼，另一只熊掌横扫而来，碗口粗的树木触之即断！
刘烨身形如灵猿，在狭窄的山道间闪转腾挪。《灵蛇步》在这等环境下施展到极致，每每于毫厘间避开致命攻击。他的拳、肘、膝、腿皆化为武器，裹挟着凝练的先天真元，不断击打在裂山熊的身上。
然而这畜生皮糙肉厚至极，寻常攻击竟难以造成致命伤，反而愈发激怒了它。熊掌拍击，利爪撕扯，将山道边缘的岩石都崩碎了大片，碎石簌簌滚落深谷。
激战正酣，裂山熊猛地人立而起，胸膛鼓胀，一股带着恶臭的土黄色光晕在它血盆大口前凝聚——竟是天赋妖法！
刘烨面色一肃，正欲全力催动寂灭剑意硬撼。
就在这时！
“咻！咻咻！”
数道尖锐的破空声从侧后方疾射而来！那是特制的、闪烁着符文光芒的破甲弩箭，精准无比地射向裂山熊最为脆弱的眼、鼻、以及张开的口腔！
裂山熊猝不及防，虽闭眼扭头躲避，仍被一支弩箭射中了嘴角，痛得它一声惨嚎，凝聚的妖法瞬间被打断。
“吼！”它暴怒地转向箭矢来处。
几乎同时，一个略显滑稽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气喘吁吁地响起：“快！快！结阵！缠住它！别让它伤了我老大！”
只见侧后方山坡上，冲下来十余人。为首一个胖子，不是钱多多是谁？他穿着一身不合身的皮甲，跑得满头大汗，手里却挥舞着一柄镶嵌着宝石、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长剑，指挥着身后那些明显是佣兵打扮的汉子。
那些汉子行动迅捷，配合默契，两人持巨盾顶上前，勉强扛住裂山熊含怒的一击，虽被震得气血翻腾后退数步，却成功吸引了注意。另有数人手持长枪、弯刀，从侧翼骚扰攻击。还有三人手持劲弩，不断寻找机会发射冷箭。
虽然这些佣兵单个实力最高不过锻骨巅峰，但结阵之下，竟一时缠住了这头先天凶兽。
刘烨见状，没有丝毫犹豫。机会稍纵即逝！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混沌真元奔流不息，身形如电，瞬间欺近因被骚扰而分心的裂山熊。右手指尖，一缕极致凝练、带着寂灭意味的灰芒一闪而逝——《寂灭剑指》！
噗嗤！
这一次，不再是闷响。灰芒轻易地破开了裂山熊坚逾精钢的头骨，没入其颅内！
裂山熊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赤红的双目瞬间黯淡下去，轰隆一声，如山岳倾塌般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埃。
山林间，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声。
那些佣兵个个面带惊骇地看着倒地的巨熊，又看向收指而立、气息平稳的刘烨，眼中充满了敬畏。
钱多多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油光，喘着大气跑到刘烨面前，脸上堆着笑，却难掩后怕：“老、老大！你没受伤吧？这畜生可真够劲！”
刘烨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身后那群明显精悍的佣兵，眉头微蹙：“你怎么跟来了？这些是…”
“嘿嘿，”钱多多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我…我实在放心不下。家里的事儿我都安排好了，跟我爹也深谈了一次。他老人家总算想通了，同意我出来闯闯。”
他指了指身后的佣兵：“这些都是我家商行长期合作、信得过的老人，是‘黑水佣兵团’的好手，团长是我钱家供奉，这次特意派来护着我。本来想悄悄跟着，万一你有什么不方便出手的杂事，我们也能搭把手…没想到刚进山就碰上这大家伙…”
刘烨沉默地看着他。钱多多的修为不过练肉境，在这苍茫山脉中可谓步步惊心。他能做出这个决定，并说服家里，带上精锐追随而来，其中耗费的心力和承担的风险，绝非他话语中那般轻松。
看着胖子眼中那份难以掩饰的关切和忐忑，刘烨心中某处微微一暖。他点了点头，并未多言，只道：“既来了，便跟紧。此地不宜久留。”
血腥味很快就会引来其他东西。
钱多多闻言，胖脸瞬间笑开了花，仿佛得到了天大的认可，连忙点头：“哎！好嘞老大！你放心，我们绝不拖后腿！兄弟们，赶紧收拾一下，把值钱的熊胆、熊掌取了，利索点！”
佣兵们显然对处理猎物极为熟练，迅速行动起来。
刘烨目光扫过幽深的古道前方，又看了看身边忙碌起来的钱多多一行人。孤身上路的计划被打乱，但似乎，也并不全是坏事。
他翻身上马，淡淡道：“走吧。”
队伍再次启程，这一次，不再是一人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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