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撕开夜幕，将冰冷的光线投洒在靠山村的上空，却未能驱散弥漫在村中的那股无形的压抑。鸡鸣声似乎都比往日稀疏了几分，村民们的脸上少见笑容，更多的是某种掺杂着恐惧与茫然的顺从。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闷，笼罩着这个依山而建的小村落。
李不凡如同往常一样起身，在偏房内完成站桩。那丝气血之力在经脉中流转，比前几日似乎粗壮了微不可查的一丝，对肉身的滋养效果也略微明显了一点，至少让他因连日奔波和心神损耗带来的疲惫感减轻了些许。但面对即将到来的危机，这点提升无异于杯水车薪。
他推开房门，感受到空气中不同寻常的凝滞。几个村民扛着祭祀用的木柴和布幡默默走向村尾，眼神与他接触时迅速避开，脚步匆匆。村中那棵老槐树下，不见了往日闲聊的老人，只有山风卷着落叶，徒劳地打着旋儿。
时间不多了。
他按照计划，开始了看似漫无目的，实则极具针对性的“闲逛”。他沿着村子的外围行走，目光锐利如鹰隼，仔细勘察着通往村尾祭坛的每一条路径、每一处可能利用的地形。
祭坛区域位于村尾紧挨着莽山山脚的一处相对平坦的洼地，背靠着一面陡峭的岩壁，只有正面和两侧可以接近。此时，那里已经被清空，中央果然如云苓所说，挖掘了一个直径约一丈、深不见底的土坑，坑壁似乎还用某种暗红色的颜料绘制了扭曲的符文，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腥气。土坑周围，插着八面黑色的三角小旗，旗面上用银线绣着狰狞的鬼首图案，无风自动，隐隐构成一个将土坑围在中心的奇异阵势。
祭坛左侧，搭建了一个临时的小木屋，门口有两名身材健壮、眼神凶狠的村民持着猎叉守卫，应该就是存放关键药物的地方。右侧则堆放着祭祀用的柴薪和其他杂物。
整个祭坛区域，明面上有大约六名村民负责守卫，分散在四周，警惕地注视着任何试图靠近的人。但李不凡凭借过往的经验和敏锐的感知，能隐约察觉到，在更外围的树林阴影中，似乎还潜伏着几道更加晦涩的气息，带着与那黑袍尊者同源、却微弱许多的阴冷感。
是那尊者的手下？还是被其控制的某种东西？
他不动声色地记下守卫的位置、巡逻的规律、换班的大概时间，以及周围可供藏身和快速移动的岩石、灌木丛。他的大脑如同最精密的罗盘，快速构建着祭坛周边的地形立体图。
勘察完地形，他转向村子另一头，王猎户家的方向。果然如云苓所说，那间位于村子边缘的简陋木屋附近，多了几个看似闲聊或做活的村民，但他们的目光总是不经意地扫过木屋的门窗，形成了一道无形的监视网。屋内隐约传来孩童细弱的哭泣声和妇人压抑的抽泣，听得李不凡心头阵阵发紧。
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心中救人的决心更加坚定。
下午，他再次“偶遇”了外出采药的云苓。两人默契地前一后，来到了溪流上游一处更为隐蔽的河湾。
“情况不太妙。”云苓放下药篓，脸上带着焦虑，“今天早上，尊者又来找过我阿爹，催促最后一批定神散，说是要在祭祀前夜，给那两个孩子……服下。”她的声音带着哽咽，“说是让他们……安详地上路。”
李不凡眼神一寒。定神散？恐怕是让孩童失去反抗能力，甚至意识昏迷的药物，方便他们行事！
“药物都存放在那个小木屋？”李不凡确认道。
“嗯，我昨天借口清点，进去过一次。”云苓点头，“醉神香是三根暗红色的线香，单独放在一个玉盒里。迷魂膏是黑色膏体，装在陶罐中。定神散是粉末，包在油纸里。都放在靠里面的一个架子上。”
“守卫换班呢？”
“好像是正午和子时。”云苓回忆道，“子时那次守卫会比较松懈，可能会打盹。”
子时……李不凡记下这个关键时间点。
“云苓姑娘，我需要你帮我准备几样东西。”李不凡沉声道，“最好是药性猛烈，但气味不大的。比如，能让人短时间内浑身奇痒难耐的‘痒痒草’粉末，或者能刺激鼻腔让人不停打喷嚏的‘喷嚏花’花粉，有吗？”
云苓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李不凡的意图：“你是想……制造混乱？有！痒痒草后山就有，我下午就去采！喷嚏花药铺里就有存货，我可以偷偷拿一点。还有吗？”
李不凡沉吟片刻，又道：“有没有什么东西，能一定程度上抵抗或者缓解那醉神香和迷魂膏的效果？哪怕效果很弱也行。”
云苓蹙眉思索良久，有些不确定地说：“‘清心草’或许有点用，能提神醒脑，但药力很温和，面对尊者那些药……估计效果微乎其微。‘龙涎根’倒是解毒圣品，但极其罕见，我们药铺没有，据说只有莽山深处的险峻之地才可能找到。”
清心草？龙涎根？李不凡将这两个名字记在心里。有希望总比没有好。
“另外，”李不凡看着云苓，语气格外郑重，“如果可以，请帮我准备一些……外伤药，最好是能快速止血生肌的。”
云苓看着他苍白而坚定的脸，明白他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心中一阵酸楚，用力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会准备好。”
两人分开后，李不凡回到偏房，开始在心中反复推演和完善计划。潜入时间定在祭祀前夜子时，利用守卫换班松懈之际。首要目标是偷换药物，若能成功，将是逆转局势的关键。若无法偷换，则退而求其次，利用痒痒草和喷嚏花粉制造小范围混乱，吸引注意力，再寻找机会破坏阵旗。
整个过程必须快、准、静，绝不能惊动那位黑袍尊者。一旦被发现，万劫不复。
然而，计划终究只是计划。最大的变数，依旧是实力。
傍晚时分，一股阴冷、磅礴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水，缓缓漫过整个靠山村，最终汇聚在村尾祭坛方向。天空中的云层似乎都低沉了几分，空气中的温度骤然下降。
是那位黑袍尊者！他来了，并且在为明日的祭祀做准备，调整阵法，凝聚力量。
这股气息如同实质的山岳，压在李不凡的心头，让他呼吸都为之一滞。太强了！远超他之前的预估！这绝不仅仅是普通的邪修，其力量层次，恐怕已经接近，甚至达到了“金丹”境界？以他如今凡骨之躯，在此等存在面前，真的有机会吗？
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
但就在这时——
“吼——！！！”
一声沉闷、痛苦、充满了暴戾与不屈的嘶吼，仿佛从遥远的地底深处传来，又像是直接响彻在灵魂之中！这声音带着一种熟悉的、属于常小莽的莽荒气息，虽然扭曲而痛苦，却让李不凡心神剧震！
是常小莽！它感受到了威胁！它在挣扎！在反抗！
那嘶吼声中蕴含的痛苦与愤怒，如同烧红的烙铁，烫醒了李不凡心中几乎被压垮的斗志。
伙计还在战斗！他怎么能先倒下？！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刺痛，却也带来了清醒。眼中的彷徨与无力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与此同时，背包侧面的小口袋里，黄小跑也被这股同源的气息和嘶吼惊醒，传出一道焦急而虚弱的意念：“老大……是大笨蛇！他……他很痛苦！有坏东西在欺负他！”
“我知道。”李不凡在心中回应，语气冰冷而坚定，“明天，我们就去把那些坏东西，连根拔起！”
他盘膝坐下，不再去想那令人绝望的力量差距，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疯狂地催动那丝气血之力，按照墨老所授的粗浅法门，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疲惫的肉身，压榨着每一分潜力。
他需要力量，哪怕只能让他多跑快一步，多坚持一息！
夜色，再次降临。靠山村死寂得如同坟墓。
李不凡睁开眼睛，眸中精光内敛，如同磨砺了一夜的刀锋。
他检查了一下云苓傍晚时分偷偷塞给他的一小包药材——痒痒草粉末、喷嚏花粉，以及几片晒干的清心草叶片。还有一小罐效果极佳的金疮药。
他将这些小心收好，然后拿出那根陪伴他多日的木棍，就着微弱的月光，用一块边缘锋利的石头，开始细细地打磨棍头，将其削尖。
凡骨无锋，便自砺之。
明日，便是见分晓之时。
（第55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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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预告：
祭祀之日终至！村尾祭坛，黑袍尊者亲自主持，村民聚集，童男童女被带至祭坛，邪恶仪式正式开始！李不凡能否按计划潜入并成功偷换药物？制造的混乱能否扭转危局？痛苦挣扎的常小莽，是否会回应李不凡的呼唤？凡骨与邪修的正面对决，一触即发！第四卷的关键高潮，即将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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