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有所减弱，但现在的强度还是超过了规则风暴刚出现的时候。而且……”叶尽似乎有些忧虑。
“而且？你是在担心它们现在只是在积蓄力量？”
“对，虽然有困神阵的吸收，再加上旷宇施展的那些我们不理解的手段，可规则风暴不该减弱到这种程度。我担心它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在被持续削弱，所以很可能正把所能积蓄的力量全部聚集起来，准备在最后一刻拼死一搏。”
“孤注一掷？能把规则风暴逼到这种地步的，恐怕也只有旷宇了。”墨晶的声音里又带上了笑意。
“怎么？你就不担心规则风暴最后那一下爆发？”
“虽然你能用你们叶族的统帅之力准确地感知阵法里的具体情况，但终究不如圣灵之力那么直观。你只能感知到表面的现象，圣灵之力却能更直接地感应到旷宇的气息变化。和血炼之前相比，他现在气息的凝实程度已经非常惊人了。我猜，如果他愿意，甚至能凭着这股凝实的气息，凝聚出继虚幻之身后的第三个身体！”
“气息构成的身体？那岂不是不死之身？只要旷宇不出事，气息的强度不就永远不会减弱吗？”
“虽然确实可以算是不死之身，但据我们所知，气息并不能用来攻击，所以气息之身很可能根本不具备任何攻击能力。”
“那只能用来迷惑敌人？”
“不，因为没有任何攻击能力，连气力都无法引动，这样的气息之身恐怕连迷惑敌人都做不到。不过，用它不死不灭的特性去消耗规则风暴爆发时的力量，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气息之身，是我在感悟中灵光一现的念头。墨晶说得对，气息之身确实不具备任何攻击能力。但这只是他们的理解，也是对其他能够凝聚这种身体的普通强者而言。我却可以通过气息模拟，让气息之身拥有引动气力并运用气力发动攻击的可能。但这并不是我的目标，我真正需要的，是气息本身所蕴含的那种力量——那种未知的神秘力量。
虽然规则风暴还没有停歇，但局势已经稳定下来，墨晶也因此停止了对阵法的加固。可此时我的状态却非常奇怪：我能感知到外界的一切，也确定自己能够自如地运用所有能力，甚至连立刻醒来我都确信可以轻易做到。但我的意识却依然在那一片白茫茫的空间里兀自前行！以那个身体为分界，身后全是明亮的光团，散发着流光溢彩的光芒；而身前，正像当年师父施展“雷霆万钧”时我所看到的世界一样，只有黑白两色。感悟一直在随着意识的脚步不断加深，但“点亮光团”这个动作却似乎变成了机械的重复。而所有这些，对我身体的所有感官和控制力却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即便如此，我也不打算就此醒来。因为我担心，一旦醒来，双眼所看到的真实空间，会对我意识所在的这片白茫空间造成冲击，中断这次极其难得、甚至可能再也不会有第二次的感悟机缘！
“这是……”不知道过了多久，已经完全变成机械运动的双脚和手臂终于停了下来。眼前，只剩下一个极其巨大的黑白光球。和别的光球不同，这个光球里面竟然不停地闪现着一些我似曾相识、甚至感到非常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的画面！难道，这是我忘记的记忆？没有激动，没有喜悦，我反而感到一种畏惧，吃力地抬起仿佛有千斤之重的手臂。
然而，就在我抬起的手指快要碰到那个让我心神颤抖不已的光球时，异变突生！已经微弱到极点的规则风暴，骤然开始了最猛烈的爆发！虽然我知道这次爆发不会持续很久，但却是最猛烈的一次。原本已经被墨晶加固得非常牢固的困神阵，再次剧烈地摇晃起来！
而在这片白茫的空间里，我的手指也终于碰到了那个最后出现的巨大光球。
“啊——！”一声彻底刺穿这片白茫空间的怒吼，从我灵魂深处响起。强大的心觉感知也不受控制地猛然向外扩展开来。
正是这个变故，让墨晶和凌枫再次失神了好一会儿。因为规则风暴的猛烈程度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困神阵就在这猛烈的冲击下一下子破碎了。那股反冲的力量，在这极度狂暴的规则之力面前，竟然显得如此不堪一击。叶尽和墨晶只能眼睁睁看着狂暴的规则之力向周围的空间冲去，却一点办法都没有。直到这时，他们才终于明白我一直以来面对的是多么恐怖的存在——光是保护自己，他们就已经用尽了全力，可即便如此，还是无法阻止身上不断增添新的伤口。眼看局势已经完全失控，他们自己也深陷险境，原本像雕像一样盘坐不动的我，身上骤然爆发出一股心觉感知之力——这股力量的强度，甚至超过了他们四个人感知力量的总和。那是一股没有目标、没有指向、没有任何目的的纯净心觉之力！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就追上了正向据点城墙方向疯狂肆虐的规则风暴。下一刻，便从规则风暴之上一扫而过。
接着，诡异的一幕出现了。被心觉之力扫过的规则风暴，竟然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直接平息了，就像被光明驱散的黑暗一样，消散在天地之间，无影无踪。
然而，我已经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这一切了。因为当我的手指碰到那个最后出现的巨大黑白光团时，原本已经完全消退的灵魂层面的极致痛苦，竟然再一次卷土重来！虽然不再作用在虚幻之身上，但灵魂层面的痛楚却增强了数倍！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这种撕裂灵魂的痛苦里，竟然还夹杂着一波接一波、如同潮水般不断涌来的灵魂冲击！那个光团里所有的画面信息，也随着灵魂冲击，强行挤进了我已经毫无反抗能力的灵魂里。
而这强行挤入的画面，终于让我想起来：这种撕裂灵魂的痛苦，在我还很幼小时就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遥远的天空中，一道道带着诡异光芒的光束飞速接近，但我的视线突然被一个身影挡住。接着，一个个有着苍蓝色长发的身影接连出现，挡在我的面前。下一刻，光束袭来，那些身影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伴随着不断响起的惨叫，在一个个倒下的身影中，一枚又一枚魂精的出现，宣告着他们的生命已经被彻底终结！最终，我面前的最后一个身影也轰然倒下，但那一束已经明灭不定、快要消失的光束，还是穿透了他的身体，就在最后一枚属于他的魂精占据我全部视线的那一刻，刺进了我的身体。灵魂被撕裂的极致痛苦，让我连昏过去的机会都没有，但我的视线却开始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一个画面定格在眼前：一个幼小的身影瘫坐在地上，惊恐慌乱的神情里充满了无助，仿佛在诉说着未来注定的孤独，脸上蜿蜒的泪水，却是在灾难降临时已经忘了如何发出声音的无声哭泣……
这是我的记忆，是来到秋峰之前的记忆！没错，这是我在族地里，宇宙风暴来袭时的记忆！虽然宇宙中一定还有其他和我一样幸免于难的永族人，但我现在终于可以确定，当年留在族地里的所有永族人，都长眠在了那场巨大的灾难里。也难怪师父会在临终前，用“抽走”这个谎言封存了我的许多记忆。虽然当时的极度痛苦让我在被师父救下时，忘记了所有相关的记忆，但师父仍然担心，一旦我想起来，这些记忆会变成我修炼道路上永远无法跨越的深渊。幸运的是，在秋峰上，他老人家特意为我安排的修炼生活，让我没有机会想起这些记忆。然而，师父也知道，这些记忆终究是属于我的，不可能让我永远忘记。我想起得越晚，在修炼的道路上就能走得越远。所以，他老人家在临终前告诉我，他抽走了我的一部分记忆。这种说法，既能在实际上禁锢这些记忆，又能让我自己放弃去回忆的念头。
虽然在第一次使用圣灵之力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师父所说的“抽走”其实是一个为了让我能够不断前行的谎言，但对师父绝对的信任，让我没有去做任何急于求成的事情。事实也证明我的选择是对的，因为如果不是靠着第四境界的坚韧心性，我绝对承受不住这段残酷记忆的打击——哪怕是第三境界巅峰，也不行！
在佩服师父算无遗策的同时，这一切也让我对师父的感激之情更加深厚了。
可是，这个画面的出现，却像是打开了一扇记忆的大门，更多遥远而连贯的画面，开始在我脑海里一幕幕闪过。那些缺失的记忆空白，也在不断被填补完整。虽然现在困神阵已经破了，规则风暴也在我的心觉之力下彻底平息，但我的身体还是一动不动，全部的心神都投入了那些重新找回的记忆里——一桩桩、一件件、一幕幕。
“师父……”看着眼前的画面，体会着其中最根本的情感，我不由得轻声低语。因为我更加确定，这一切都是师父有意安排的。这些记忆，如果说有可能变成我的心魔、我的梦魇、我永远跨不过去的天堑，那么在师父的精心设计之下，如今却成了他老人家留给我最后、也是最大的一份馈赠！这些记忆，在师父他老人家的惊人手段之下，已经不再是单纯的记忆了，它们更是师父从未明说、却能让今天的我感到无比惊叹的世间百态！滚滚红尘，人间烟火，最朴素最平常的生活，才是对天地之力、宇宙规则最完美的诠释！战斗和杀戮从来不是生活的全部，但对邪魔的执念，却让我放弃了拥有平淡生活的可能。而我所失去的这一切，最终会让我无法迈出抵达人类极限——第四境界巅峰的最后一步。
而此刻，那种似真似幻、若有若无的隐约感悟，终于在记忆画面的不断闪现中，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完整。一直以来那种雾里看花的感觉，也终于开始消退。那曾经让我一度怀疑是不是梦幻泡影、海市蜃楼的模糊感悟，现在也终于让我确信了它的真实存在。
“旷宇的气息还在增强？能让他感悟的规则风暴不是已经消失了吗？”叶尽看着依旧没有任何动作的我，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看到我用心觉之力平息了规则风暴，他们也终于明白了我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才成功减弱了宇宙风暴的力量。
“虽然不清楚具体原因，但很明显，他这种状态保持得越久，未来我们面对邪魔时的胜算就越大。”相比之下，墨晶要镇定得多。
“可是，我们难道就这样一直等下去？”叶尽还在来回踱步。
“不，我反而觉得，我们不打扰他才是更好的选择。我知道，你担心外面的战事会因为缺少你的指挥而出岔子。那些你分配给我指挥的战士们，大概也需要我这个临时统帅露面了。”
“你是说，我们就这么出去继续战斗？可是旷宇他……”叶尽明白了墨晶的意思，却对我更加担心了。
“不用担心。就凭他能如此轻松地平复规则风暴这种惊人的手段，我已经想不出来，除了邪魔，还有什么力量能对现在的他造成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所以，比起我们重新赶往前线，旷宇才是我们五个人里最安全的那一个。”
虽然我的身体一直接收着他们的对话，以及心觉泡沫反馈回来的战场信息，但已经完全沉浸在回忆中的我，却从根本上失去了处理这些信息的可能，甚至连他们两人是什么时候离开大厅的，我都完全没有察觉。
常言道“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这句话虽然夸张，但沉浸在回忆中的我，确实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灵魂清晰地感受到四股强大的气息正在不断靠近。感受着即将完成的记忆填补，以及那近在眼前、触手可及的清晰感悟，我知道，是时候从这漫长的沉眠中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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