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不知处，唯有水声潺潺。
陈文拄着那根已磨得光滑的树枝，循着越来越清晰的水流声，在遮天蔽日的古木间穿行。他已在莽莽山林中跋涉了三日，风餐露宿，渴饮山泉，饥食野果，偶尔用简陋的陷阱捉只山鸡野兔，靠着前世有限的野外知识和系统那因能量不足而时灵时不灵的十丈扫描，勉强维持着生存与前行。身上的“蕴山生气”自动运转，缓慢恢复着他的体力和细微损伤，但精神的疲惫和对前路的茫然，却难以驱散。
终于，拔开一片垂挂的厚密藤帘，眼前豁然开朗。
一处不大却异常清澈的深潭，宛如一块镶嵌在翠绿山谷中的碧蓝宝石，静静呈现在眼前。潭水幽深，一眼望不到底，水面平滑如镜，倒映着四周峭壁上垂落的绿萝、嶙峋的怪石，以及头顶那一方被高大树冠切割出的湛蓝天空。一缕细小的瀑布从数十丈高的崖壁缝隙中垂落，水声淙淙，溅起细碎的水雾，在阳光下折射出小小的彩虹。潭边生着茂盛的、不知名的阔叶水草，空气湿润而清新，灵气浓度似乎也比林间其他地方稍高一些。
“好一处幽静所在。” 陈文长舒一口气，多日奔波的疲惫似乎都被这清幽的景致和湿润的水汽洗去了一些。他急需清洗一番，身上的衣物早已被汗渍、泥土和刮破的血迹弄得不成样子，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气味。伤口虽已愈合，但黏腻的感觉并不好受。
他警惕地先用树枝在潭边草丛拨弄了几下，又让系统进行了一次最大范围的扫描。
“扫描完成……十丈内……无大型危险生命反应……潭水成分检测……纯净度较高……含微量水属性灵气……可安全接触……宿主请便……本系统要休眠节能一会儿……(￣o￣) . z Z” 系统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归于沉寂，只留下一点点维持基础感应和通讯的微弱能量。
陈文放下心来，走到潭边一块平坦的巨石旁。他先掬起一捧清冽的潭水，痛饮了几口，甘甜清凉，沁人心脾。然后，他脱下那件几乎已成布条的外袍，解开内衫，露出精瘦却线条匀称的上身。右肩那道淡淡的粉色疤痕在阳光下尤为显眼，但已无大碍。
他弯下腰，准备先清洗脸和手臂。
就在此时——
“咕嘟……咕嘟嘟……”
原本平静如镜的潭水中央，毫无征兆地冒起了一串细密的气泡。气泡由小变大，由少变多，仿佛水下有什么东西正在缓慢上浮。
陈文动作一顿，立刻直起身，警惕地后退半步，目光紧紧锁定气泡中心。是鱼？还是别的什么水生物？在这种深山老林的幽潭里，出现什么都不奇怪。
气泡越来越密集，水面开始荡漾开一圈圈涟漪。
下一刻，一个湿漉漉、毛茸茸的物事，破水而出。
首先露出来的，是一对小巧玲珑、晶莹剔透如同蓝水晶雕琢而成的……小角？约莫寸许长，微微弯曲，顶端圆润，在阳光下折射着迷人的光晕。紧接着，是一个圆乎乎的、覆盖着银白色短绒的脑袋。水珠顺着银白色的毛发滚落，露出下面细腻的皮肤。然后，是一双与其说像兽、不如说更像孩童的——碧蓝澄澈、圆溜溜的大眼睛，此刻正带着七分好奇、三分警惕，一眨不眨地，与岸边半裸着上身、保持着弯腰僵立姿势的陈文，对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瀑布的淙淙水声和山林间的微风拂叶声作为背景。
那是一只……陈文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在任何志怪图录或修仙杂记中读到过的奇异小兽。体型约莫寻常家猫大小，通体覆盖着短而密、湿水后更显银亮光滑的绒毛。四肢短小，隐约可见带有浅蹼。最引人注目的除了那对水晶般的小角，便是那条几乎与身体等长、毛茸茸的、此刻正有些紧张地微微蜷起的尾巴，尾巴尖似乎也带着一点晶莹的蓝色。
它大半身子还浸在水里，只露出脑袋和一小部分背部，碧蓝的大眼睛清澈见底，倒映着陈文有些呆滞的脸。它似乎也对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打扮怪异（没穿上衣）的两脚生物感到十分意外和困惑。
“这……这是……” 陈文一时语塞。
就在这时，识海中，系统那本该“休眠”的能量核心，仿佛被强行激活了一般，猛地跳动了一下，一段带着强烈惊讶和虚弱杂音的信息流挤了出来：
“警……呃不……是惊喜？！检测到高潜力目标！幼生期……‘净水灵犀’（血脉变异疑似）……稀有灵兽图谱排名……靠前……天性温和纯净，喜栖清幽水灵之地，以纯净水灵之气及特定高阶水属灵草、灵果为食……成长潜力……巨大……当前状态扫描：左后肢有轻微撕裂伤（陈旧），体内能量匮乏（饥饿），精神波动：好奇、警惕、一丝……依赖（对潭水环境？）……等！等等！”
系统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宿主！根据核心任务‘有教无类’条例，任何具备智慧潜质、有向善可能（或需要矫正）的生灵，皆可作为潜在学员进行接触与引导……眼前这只‘净水灵犀’幼崽，智慧等级评估：中上，具备学习与沟通潜质！这这这……这难道就是咱们书院第一个主动送上门的‘非人学员’候选？！虽然它看起来完全不像能交得起学费（灵石或等价物）的样子……而且咱们现在连个固定的书院门面都没有，宿主您本人也刚从难民状态恢复……这‘招生’工作展开得是不是有点太突然、太……寒酸了？(⊙?⊙)”
陈文看着潭水中那只同样在观察他、碧蓝眼眸清澈无辜的小兽，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狼狈的样子——半裸上身，裤子破烂，鞋履褴褛，身边除了一根破树枝和一个空空如也的“系统”，可谓是一无所有。
书院？招生？学员？
还是这种看起来就很珍稀、很不好养、很可能麻烦不断的灵兽幼崽？
陈文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这“天地书院”的业务拓展，未免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吧？说好的先找地方安顿，喝喝茶、练练字、慢慢寻觅有缘（且最好能交学费的）弟子呢？怎么先在荒山野岭跟一只落单的、受伤的、饿肚子的珍稀灵兽幼崽大眼瞪小眼了？
“系统，你确定……它符合‘学员’标准？我们拿什么教它？《三千常用符文》它看得懂吗？《引气入体基本原理》它需要吗？而且我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怎么‘教学’？还有，它吃什么？喝露水吃灵气？我们养得起吗？” 陈文一连串的问题抛向系统，充满了现实的考量。
“呃……理论符合……实践困难……教材可以适应性开发……比如《水属性灵气基础吸纳与提纯（灵兽幼崽版）》、《常见水属灵草辨识与安全食用指南》……住宿问题……暂时以天为被地为床，书院精神，无处不在！(试图振作) 至于食物……” 系统卡壳了一下，“根据数据库，净水灵犀幼崽主食为‘清灵水藻’、‘寒玉莲子’、‘月华露’等……这些东西……好像都不太容易在普通山林里找到……而且价格……”
系统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嘀咕：“好吧，宿主，我们可能暂时养不起它……而且它看起来也不太想跟我们走的样子？(′?? ? ??`)”
陈文揉了揉眉心。他再次看向潭中的小兽。那净水灵犀幼崽似乎察觉到了陈文没有 immediate 的威胁（也可能是陈文身上那经过净化的“蕴山生气”带着一种让它感到舒适的自然气息），警惕稍减，好奇更增。它甚至小心翼翼地朝岸边游近了一点，碧蓝的眼睛打量着陈文放在石头上的破烂衣物，又看了看陈文肩头的疤痕，小巧的鼻子微微抽动，似乎在嗅着什么。
忽然，它的目光被陈文腰间（其实是用藤蔓勉强系住）那个盛有净髓泉水的玉瓶吸引住了。玉瓶材质普通，但瓶内那乳白色、散发着精纯生机与灵气的泉水，似乎对它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它碧蓝的眼眸明显亮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渴望的“呜嘤”声，短小的前肢甚至扒拉了一下水面。
陈文注意到了它的视线，心中一动。净髓泉水蕴含的精纯生机和灵气，对任何生灵都应该大有裨益，尤其是对这种亲和水、木灵气的灵兽。不过，这泉水他得来不易，数量有限，是自己保命和修炼的底牌之一，不可能轻易给一只刚见面的陌生灵兽。
他想了想，从系统临时空间（几乎耗尽能量，只剩一点储物功能）里，取出了一颗之前采摘的、蕴含些许水灵气的蓝色野果。这野果味道清甜，对他作用不大，但对这小家伙或许有点吸引力。
陈文蹲下身，将野果轻轻放在岸边一块干净的鹅卵石上，然后后退了几步，露出一个尽可能友善（且穿上内衫）的笑容，示意小兽可以自取。
小兽看看野果，又看看陈文，犹豫了片刻。饥饿最终战胜了警惕，它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游到岸边，伸出小爪子，飞快地将那颗蓝色野果扒拉到水里，然后缩回潭中较深处，小口小口地啃食起来，眼睛还时不时瞥向陈文，观察他的反应。
看到小兽接受“投喂”，陈文稍稍松了口气。至少初步接触还算顺利，没有引发敌意。
“宿主，初步互动建立！好感度评估：微弱正向。虽然离‘招收为学员’还差十万八千里，但至少是个不错的开始！而且，它似乎受伤了，或许我们可以从提供帮助入手？系统任务库提示：触发临时可选任务——‘灵犀之困’。任务内容：查明净水灵犀幼崽受伤及落单原因，并尝试提供适当帮助。任务奖励：根据完成度，获得相应积分及‘灵兽亲和’微量提升。失败惩罚：无。是否接受？( ? ?w?? )?” 系统的声音恢复了一点活力，似乎发布任务能给它补充点能量？
陈文看着潭中小心翼翼吃着野果、左后肢似乎确实有些不自然蜷缩的小兽，沉吟了一下。查明原因？提供帮助？在这深山老林，一只珍稀灵兽幼崽独自受伤滞留，本身就不正常。背后或许有故事，也可能有危险。
但……“灵兽亲和”奖励听起来不错，积分更是他急需的（可以给系统“充电”，兑换基础物资）。而且，见危不救（哪怕对方是只兽），似乎也有违他内心那点原则，毕竟这小家伙看起来确实可怜兮兮的。
“接受任务。” 陈文做出了决定。先了解一下情况再说，量力而行。
他重新穿上破烂的外袍（好歹蔽体），走到潭边稍远些的地方，开始清洗身体和衣物，同时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小兽，并让系统尽可能地扫描小兽的伤势和周围环境，寻找线索。
小兽吃完野果，似乎意犹未尽，又看了看陈文，但没再靠近，只是在水里惬意地漂浮着，用那双碧蓝的大眼睛打量着这个奇怪的两脚生物清洗自己。阳光、潭水、偶尔的鸟鸣、还有一只颜值超高的珍稀灵兽作为“观众”……陈文忽然觉得，这荒山野岭的清洗工作，也变得不那么糟糕了。
只是，这“招生”的第一步，看起来就充满了各种现实的困难与不确定性。如何与一只灵兽沟通？如何获取它的信任？如何查明它遭遇了什么？又该如何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提供帮助？
陈文一边拧着湿漉漉的衣物，一边望着幽深的潭水和那只慵懒漂浮的小兽，陷入了新的沉思。
这书院之路，果然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平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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