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股力量——小犀纯净而执拗的水灵共鸣,守山兽最后清明的、源自血脉的地脉牵引,陈文手中镇山碑碎片不顾一切加持下的厚重引导——在净髓泉那看似平静的乳白色水面下,发生了奇妙的交汇与激荡。
仿佛一颗石子投入了本应深不见底的古井,却意外地搅动了井底沉睡的某个古老机关。
“咕噜噜……”
乳白色的泉水不再是温润平静,开始从中心区域剧烈地沸腾、旋转起来!不是被加热的沸腾,而是内部能量被强行搅动、结构发生变化的征兆。一个直径约三尺、边缘清晰的漩涡迅速成形,并且越转越快,越陷越深!漩涡中心的水色,逐渐从乳白褪去,显露出一种幽暗、深邃、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蓝黑色,仿佛那不是水,而是连接着另一个空间的洞口!
而在那幽深漩涡的最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却与周围一切能量波动都截然不同的光芒,如同在无垠黑暗中顽强闪烁的幽蓝色星辰,悄然亮起,并且随着漩涡的加剧和能量的灌注,开始缓缓扩大、变得清晰!
那光芒并非实体,而是空间的褶皱与裂隙!它散发着一种古老、纯净、带着大地深层气息的空间波动——正是碧波镇灵碑提示中提到的“地脉灵隙”!它真的存在,并且被成功感应、初步激发出来了!
希望的光芒,在这绝境的深渊中,撕开了一道细微却无比珍贵的缝隙!
“宿主!检测到高维空间裂隙生成!能量频谱与地脉深层吻合度87%!稳定性评估:极低!空间参数剧烈波动!通行风险系数:无法测算!但……这确实是目前理论上的唯一生路!(⊙□⊙)” 系统的声音带着震惊和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
陈文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一半是狂喜,一半是面对未知的恐惧。成了!至少第一步成了!灵隙出现了!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成功的能量异变与空间波动,也如同一块投入滚油的冰水,瞬间引爆了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局势!
首先做出反应的,是守山兽。
那艰难维持的、最后一丝清明的暗金色,在灵隙幽蓝光芒亮起的刹那,如同被强风吹灭的残烛,彻底、干净地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炽烈、都要纯粹、都要充满毁灭欲念的赤红!那赤红不再有丝毫挣扎或痛苦,只剩下最原始、最狂暴的疯狂!
“吼——!!!!!!”
一声震彻整个地下溶洞、甚至可能穿透岩层传向外界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怖咆哮,从守山兽彻底狂化的喉咙中爆发出来!这咆哮声不再是单纯的音波,更蕴含着它被“荒孽”侵蚀万载的痛苦、被漫长孤寂折磨的怨愤、以及此刻被“异物”(灵隙波动和碎片光芒)挑衅而彻底爆发的毁灭意志!声浪形成实质的冲击波,震得溶洞四壁龟裂,钟乳石断裂如雨,连净髓泉的池水都被激起数尺高的浪花!
它那一直堵在破洞处、微微收紧的巨爪,不再有任何犹豫或迟缓,携带着崩山裂石、摧城拔寨般的恐怖力量,不再是对着空气或岩壁发泄,而是精准地、狠辣地,朝着下方净髓泉漩涡中心——那正在成形的幽蓝灵隙,以及灵隙旁泉水中光芒闪烁的小犀——狠狠拍击而下!
巨爪未至,那恐怖的威压和搅动的气流已经让陈文感觉如同被无形的山岳迎面撞击,胸口发闷,耳中轰鸣,几乎站立不稳!爪尖划破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闪烁着暗金与岩石混杂的寒光,所过之处,连空间都仿佛在哀鸣、扭曲!
与此同时,仿佛是连锁反应,又或者是被守山兽彻底狂化的气息和灵隙波动的双重刺激——
“轰!!!”
对面一直被碧波镇灵碑(尽管已黯淡)和锁链虚影勉强束缚着的“荒孽”碎片,也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躁动!那团暗金色的雾气如同被注入狂暴的催化剂,猛地膨胀了数倍,无数狰狞的、仿佛触手般的雾气尖端疯狂抽打、冲击着周围的锁链虚影!锁链上的符文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烁、明灭,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仿佛随时会彻底崩断!一股更加精纯、更加暴戾、充满终结与混乱意味的寂灭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与守山兽的狂暴威压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足以让任何生灵灵魂冻结的毁灭领域!
前有毁天灭地的兽爪拍击,后有即将失控爆发的天外异物!而唯一的生路——那刚刚显现、还极不稳定、幽蓝光芒闪烁不定的地脉灵隙,就在这双重毁灭风暴的正中心,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随时会倾覆的孤舟!
绝境!真正的、十死无生的绝境!
“小犀!出来!抓住我!” 陈文双目赤红,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尽管声音在咆哮和能量轰鸣中微不可闻),同时用意念狂呼。他没有冲向灵隙,而是扑向了净髓泉边——他必须在巨爪落下前的瞬间,将泉水中可能因全力感应而暂时失去对外界反应的小犀拉出来!
就在他扑到泉边的刹那,小犀似乎也感应到了灭顶之灾的降临,猛地从那种深度共鸣的状态中惊醒,“哗啦”一声从泉水中跃出,浑身湿漉漉,净灵光晕因惊吓和消耗而明暗不定,但它准确地落入了陈文张开的怀抱。
陈文一把抱住小犀冰冷颤抖的小身体,触手是它急促的心跳和湿滑的绒毛。没有任何时间犹豫了!巨爪的阴影已经笼罩头顶,恐怖的劲风压得他几乎匍匐在地!
进灵隙?那幽蓝裂隙刚刚稳定了一点点,但依旧剧烈波动,大小仅容一人勉强通过,且对面是完全的未知,进去可能是生路,也可能是瞬间被空间乱流撕碎,或者传送到更可怕的地方!
留在溶洞?面对彻底狂化、实力接近三阶的守山兽拍击,以及可能紧随其后爆发的“荒孽”碎片冲击,绝对是瞬间化为齑粉!
千钧一发!生死一瞬!
陈文的脑子在这一刻却仿佛超频运转,异常清晰。他看了一眼怀中惊恐的小犀,又看了一眼近在咫尺、幽蓝光芒急促闪烁的灵隙,最后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那正携着毁灭之势拍下的巨爪阴影,以及对面疯狂膨胀的暗金雾气。
没有完美的选择,只有赌博!
他选择了相信碧波镇灵碑最后的信息,相信这地脉自发孕育、被他们艰难激发的“一线生机”!
“抱紧!” 陈文对小犀嘶吼一声,将体内最后残存的所有“蕴山生气”,毫无保留地、如同火山喷发般,全部灌注进手中的镇山碑碎片!同时,他将自己对“生”的渴望、对“安定”的祈求、以及碎片本身蕴含的“镇压”、“稳固”、“山河永固”的意境,化为一道最强烈的意念,狠狠“钉”向那幽蓝闪烁的灵隙!
“给老子——稳住!!开!!!”
“嗡——!!!”
镇山碑碎片在近乎透支的催动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土黄色光芒,这光芒不再温润,而是带着一种决绝的、孤注一掷的煌煌之气!光芒如同有形之物,猛地撞入那幽蓝灵隙之中!
奇迹发生了!
那原本剧烈波动、仿佛随时会溃散的幽蓝灵隙,在得到这股蕴含着“镇岳”(即便是碎片)意境的力量强行介入后,竟然猛地一滞,波动幅度瞬间减小了大半!虽然依旧不稳定,但裂隙的轮廓清晰了许多,边缘也暂时稳固下来,大小刚好够一人侧身挤入,幽蓝的光芒变得稳定而深邃,仿佛一条通往未知深渊的短暂通道!
就是现在!
陈文没有任何犹豫,在巨爪撕裂空气的尖啸几乎触及发梢的刹那,抱着小犀,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量,朝着那稳固了一瞬的幽蓝灵隙,纵身一跃!
“噗——”
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粘稠、却又无比柔韧的水膜,又像是坠入了无光的深海。外界守山兽那毁天灭地的咆哮、“荒孽”碎片躁动的尖啸、岩石崩塌的轰鸣,所有的声音和恐怖的威压,在跃入灵隙的瞬间,被彻底隔绝、迅速远去,变得模糊不清,仿佛隔着一整个世界。
眼前是飞速流转、变幻不定的幽蓝色与土黄色交织的光带,身体不受控制地在这奇异的光流通道中翻滚、滑行,仿佛乘坐着一辆没有轨道、颠簸至极的列车,驶向未知的终点。空间拉扯的力量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他感觉身体快要被撕裂,怀中的小犀发出惊恐的呜咽,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陈文死死咬着牙,抱紧小犀,将最后一点意识集中在怀中的镇山碑碎片上。碎片依旧散发着温润的光芒,在这混乱的空间通道中,仿佛一盏微弱却坚定的指明灯,散发出的“稳固”意境,勉强抵消了一部分空间乱流的撕扯。
他不知道这灵隙会通向哪里,不知道通道另一头是安全还是更大的危险,甚至不知道这强行稳固的通道能维持多久。
他只知道,他们暂时逃离了那个即将被毁灭狂潮吞噬的绝地。
在意识因为过度消耗和空间穿梭的眩晕而逐渐模糊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通道前方,那流转的光带尽头,隐约透出了一点不同于幽蓝与土黄的、柔和的、稳定的光亮,并且似乎有……潺潺的水声和草木的清新气息传来?
是错觉?还是……
没等他细想,无边的黑暗和疲惫,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最后的意识。
……
与此同时,乳光溶洞中。
守山兽那蕴含全力的一爪,轰然拍下!
“轰隆——!!!”
地动山摇!净髓泉所在的浅滩区域,连同下方一大片岩石地面,被硬生生拍成了一个深达数丈的巨坑!乳白色的泉水四溅飞射,瞬间被污染、蒸发大半!溅起的碎石和水浪如同炮弹般射向四周岩壁,留下无数深坑!
然而,爪下空空如也。
陈文和小犀,在最后一刻,消失在了那骤然稳定了一瞬、又迅速开始溃散的幽蓝灵隙之中。灵隙在完成传送后,如同耗尽了最后的力量,幽蓝光芒急剧闪烁了几下,“啵”一声轻响,彻底湮灭在空气中,只留下原地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空间涟漪,迅速被守山兽狂暴的能量场和“荒孽”碎片躁动的寂灭气息所掩盖、抚平。
守山兽赤红的巨瞳死死盯着空无一物的深坑,仿佛无法理解猎物为何突然消失。它发出更加暴怒、更加不甘的咆哮,巨爪疯狂地扒拉着深坑和周围的岩壁,似乎想将消失的“虫子”重新挖出来。整个溶洞在它的肆虐下剧烈震颤,坍塌的范围进一步扩大。
而对面的“荒孽”碎片,在失去了灵隙波动的直接刺激后,膨胀的暗金雾气稍微收敛了一些,但锁链虚影的损耗显然加剧了,光芒更加暗淡。碧波镇灵碑悬浮在远处,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碑身上的裂纹似乎又多了几道,寂然无声,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灵性。
一场毁灭性的风暴,因为猎物的意外消失而暂时失去了最直接的目标,但狂乱的余波,依旧在这封闭的地下空间肆虐、回荡。
只是,那闯入又逃离的一人一兽,已然成为了这片被遗忘之地的过客,将混乱与毁灭,以及一丝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过的“唤醒”与“挣扎”,留在了身后。
他们踏入了未知的、可能充满新的机遇或危险的下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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