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下了一整夜,直到天光微亮时才渐渐停歇。顾家别墅外的地面上积着大大小小的水洼,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空气里弥漫着雨后潮湿的泥土气息,带着一丝凉意。
厉承砚依旧跪在原地,浑身上下没有一寸干爽的地方,昂贵的西装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沾满了泥泞。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泛着不健康的青紫色,身体因为长时间的寒冷和僵硬而微微颤抖,但脊背却依然固执地挺直。雨水顺着他湿透的黑发不断滴落,划过他紧闭的双眼和紧抿的唇角。
清晨出来打扫庭园的佣人看到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询问,或者去通报一声,但想起秦晚星平日里的态度,终究没敢多事,只是低着头,加快脚步做自己的事情。
别墅内,秦晚星很早就醒了,或者说,她几乎一夜未眠。楼下那个跪在暴雨中的身影,像一根刺,扎在她的意识边缘。她起身,洗漱,换上一身利落的职业装,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眼底深处比平日更重的冷寂。
她像往常一样下楼用餐,对窗外那个几乎要与灰败背景融为一体的身影视若无睹。苏曼云坐在餐桌对面,几次欲言又止,目光在女儿冰冷的脸庞和窗外狼狈不堪的厉承砚之间来回逡巡,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食不知味地拨弄着碗里的粥。
就在秦晚星用完早餐,准备起身去公司时,她的私人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她微微蹙眉,本想直接挂断,但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一瞬,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喂?”她的声音带着一贯的冷淡。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急促的中年女声,带着几分不确定:“请问……是秦晚星秦小姐吗?”
“我是。你哪位?”
“秦小姐,你好,我是女子监狱的管教队长,我姓王。”对方的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严肃,却又透着一丝异样,“是这样的,我们这里的在押人员顾知微,今天早上情绪非常不稳定,吵着闹着一定要见你,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是关于……关于你儿子的。”
“小石头”三个字像一道惊雷,猝然劈入秦晚星死寂的心湖!她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扶着桌沿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瞬间泛白。但她的声音却强行维持着镇定,甚至比刚才更冷:“她说什么?”
“她说……她说你儿子可能没死。”王队长的声音压低了些,“她说当初那个孩子,是被沈敬尧派人藏起来了,具体地点她不清楚,但沈敬尧应该知道。她说她愿意用这个信息换取减刑的机会,但必须亲口告诉你细节。”
儿子没死?
小石头可能还活着?
这几个字像魔咒一样在秦晚星脑海里疯狂盘旋、炸开!她感觉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抽空了,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胸骨。她死死咬住下唇,利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我知道了。”她的声音出奇地平静,只有仔细听,才能察觉到那细微的、几乎无法捕捉的颤抖,“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秦晚星站在原地,有几秒钟的凝滞。窗外的天空依旧阴沉,但她感觉仿佛有一道极其微弱的光,穿透了厚重如铁的云层,照射在她冰封已久的心上。
她猛地转身,甚至来不及和苏曼云说一句话,抓起手包和车钥匙就快步向外走去。高跟鞋敲击在地面上,发出急促而清脆的声响。
苏曼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站起身:“晚星,发生什么事了?”
秦晚星没有回答,身影已经消失在玄关处。
她快步穿过庭院,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车子如同离弦之箭般驶出顾家别墅。
在经过大门时,她的目光不可避免地与依旧跪在路边的厉承砚对上。他的眼神因为她的出现而亮起一瞬希冀的光芒,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秦晚星的车速没有丝毫减缓,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黑色的轿车带着一股决绝的风,从他身边呼啸而过,溅起的泥水有几滴落在了他早已湿透的裤腿上。
厉承砚眼中那点微弱的光,瞬间黯淡下去,变得一片死灰。他看着她车子消失的方向,嘴角扯出一抹苦涩到极致的弧度,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支撑不住。
……
秦晚星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女子监狱。在会见室里,她见到了穿着囚服、形容憔悴的顾知微。短短时间不见,顾知微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脸色蜡黄,眼窝深陷,眼神里充满了惶恐、不甘和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看到秦晚星,顾知微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扑到隔音玻璃前,双手用力拍打着玻璃,声音通过话筒传出来,尖利而扭曲:“秦晚星!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秦晚星坐在对面,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地盯着她:“说,关于小石头,你知道什么?”
“你想知道?可以!”顾知微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带着讨价还价意味的笑容,“你帮我!帮我申请减刑!让我的律师活动!我知道我以前对不起你,但我可以用这个秘密来换!你儿子可能没死!真的!”
“我要听具体的,现在,立刻。”秦晚星的声音没有半分温度,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如果你有半点隐瞒或者欺骗,顾知微,我保证你在里面的日子,会比现在难过一百倍,一千倍!”
她的眼神太过骇人,仿佛蕴含着能将人冻结的寒冰和焚毁一切的烈焰。顾知微被她看得瑟缩了一下,脸上的疯狂和讨价还价之色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看穿后的恐惧和慌乱。
“我……我说……”顾知微咽了口唾沫,语速飞快地说道,“当初,沈敬尧派人去找赵兰芝带走小石头,本来……本来确实是想处理掉,以绝后患。但后来……后来他好像改变了主意。他觉得……觉得这孩子或许以后还能有点用,可以用来牵制你,或者……或者在某些关键时刻作为筹码……”
秦晚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呼吸变得困难。
“所以他让人把孩子带走了,藏了起来。具体藏在哪儿,他没告诉我,他只说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有人看着。”顾知微急切地补充道,“他说孩子没事,就是被关着。那个仓库里的尸体……是……是他找来的替身,故意做给你看的!他想让你彻底崩溃,让你恨我,也……也顺便绝了厉承砚可能有的念头……”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剜着秦晚星的心。原来她痛不欲生抱着“儿子”尸体痛哭的时候,她的孩子可能正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害怕地哭泣?原来她所有的绝望和仇恨,竟然建立在一个如此恶毒的骗局之上?!
滔天的怒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希望和恐惧的复杂情绪,在她胸腔里剧烈冲撞,几乎要让她失控。但她死死地克制住了,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几个弯月形的血痕。
“沈敬尧……”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带着刻骨的恨意。
“对!都是他!都是他主使的!”顾知微忙不迭地把所有责任都推出去,“我只是……我只是被他利用了!秦晚星,你看在我告诉你这么重要消息的份上,你帮帮我,帮我减刑,好不好?求求你了!”
秦晚星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玻璃那面状若癫狂的顾知微,眼神冰冷如看一只蝼蚁:“如果你的消息属实,我会‘考虑’。但如果让我发现你在骗我……”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恶毒的诅咒都更让顾知微胆寒。
说完,秦晚星不再看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了会见室。她走得很快,步伐却异常坚定,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气势。
离开监狱,坐进车里,秦晚星没有立刻发动车子。她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她需要冷静,必须冷静。
小石头可能还活着!
这个认知像狂潮般冲击着她的理智。希望是如此巨大,以至于让她感到害怕,害怕这又是一场空欢喜,害怕得到的是更残忍的真相。
沈敬尧!对,找到沈敬尧!
他一定知道小石头被藏在哪里!
她立刻拿出手机,翻找通讯录。她需要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立刻找到沈敬尧被关押的具体位置,她要去见他,现在,立刻,马上!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一定要问出儿子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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