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过三更，京师西坊灯火俱寂，唯有王相府后巷飘出淡淡酒糟味。顾昀与苏清和黑衣蒙面，贴墙而行，脚下瓦片轻响即被风声掩去。
王家酒窖位于相府后花园地下，外墙以青砖夹铁，守兵十二人，每半刻一巡。苏清和抬头望绳：更绳三长两短——暗线已打点妥当。
西侧狗洞第三块砖可抽。她低语。
顾昀挑眉：你钻过？
白天来踩过点。苏清和声音冷静，人却已俯身入洞，动作利落得像一条影子。
窖内阴冷，数百只橡木酒桶叠成墙，酒香浓烈。两人翻入，火光一晃即灭——火折子只敢露瞬。苏清和取出火漆印模盒，循酒香最寡淡处摸去：酒气稀，说明常开合。
果然，第三排木桶后露出铁门，锁孔全新。顾昀以铁丝三挑，锁簧地松落。门缝一开，霉纸与潮气扑面而来，案上横铺一张羊皮地图——
雁门关山川、盐池、铁矿尽标朱红；左侧北狄王庭龙印，右侧王相私章，墨迹尚新：
割关退兵，三州盐铁，岁币三十万。
苏清和眸光骤冷：卖国契！
她掏出火漆印模，均匀覆上王相章与北狄龙印，轻吹一息，纹路清晰凸现。刚收好，耳后忽有极细声——
机括！顾昀一把揽她腰，两人贴地滚出半丈，嗖嗖嗖三枚短弩钉在酒桶，酒液激射。
顾昀低喝，反手掷出火折，地引燃酒雾，火浪瞬卷半壁，照出暗卫数道黑影。
抓活的！为首暗卫蒙面，挥刀扑来。顾昀拔剑迎上，剑光如匹练，一声火星四溅，对方连退三步，袖中却射出袖箭——
苏清和扑身挡在顾昀侧后，袖箭地钉入她左臂。同一瞬顾昀剑锋上挑，暗卫喉头血线飙出，仰面倒地。
阿和！顾昀扶她，她却拔箭扔地，撕布缠臂，声音冷静：拓印到手，撤！
火已窜梁，窖顶木板噼啪坠落。两人翻上木梯，一脚踹开窖门，守兵警锣狂响，相府护卫蜂拥而来。
北巷！苏清和低喝，甩出两枚土烟丸，黑烟霎时封径。顾昀揽她跃上屋脊，脚下瓦片碎裂，弩箭暴雨般尾随。
将至后墙，暗角忽闪一名弩手，箭簇寒光一点，直取苏清和后心。顾昀旋身，左肩生生挡下，血花溅她一脸。
他眉头未皱，右臂夹住她腰，纵身跳下高墙。落地一滚，卸去冲力，肩胛箭杆却折断，断木震颤肌骨。
顾昀！苏清和声音第一次发抖，扶他隐入暗巷。身后追兵被墙外接应的盐帮弟兄引开，口哨声此起彼伏。
巷底，风灯摇晃。顾昀靠壁坐地，脸色煞白，血浸透半边黑衣。苏清和撕下裙摆，咬指穿针，抖着手为他扎缚。布条触肉，他闷哼一声，却抬指拭去她额上血迹：别怕，死不了。
谁怕了！她低吼，泪却砸在他手背，我叫你别挡！
顾昀笑，唇色因失血发白：我欠你一命，再欠一次，下辈子还。
闭嘴！她勒紧布结，血终于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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