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多的公寓位于市中心最顶级的摩天大楼顶层。通过需要瞳孔和芯片双重验证的专属电梯直达，当厚重的金属门无声滑开时，即便是内心充满焦虑与警惕的苏清和，也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短暂地夺取了呼吸。
与其说是公寓，不如说是一个极具未来感和设计感的广阔空间。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铺陈开来的、如同星河般璀璨的城市夜景，霓虹闪烁，空中航道上的飞车如同流动的光带。室内色调以黑、白、灰和金属色为主，线条利落干净，智能家居系统感应到主人回归，自动调节了光线和温度，柔和的光带勾勒出空间的轮廓，低沉的背景音乐若有若无地流淌。
一切都彰显着极致的奢华、科技与……冰冷的距离感。这里没有烟火气，没有生活的温度，更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用来展示和休息的样板间。
“鞋。”王一多言简意赅地命令道，自己则熟练地将外套扔给迎上来的、圆筒造型的家政机器人。
苏清和局促地站在光可鉴人的玄关地面上，看着自己沾着灰尘的光脚，有些不知所措。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环境，这里的洁净和先进，反而让她觉得自己更加格格不入，像个误入神殿的野蛮人。
另一个机器人滑过来，递给她一双全新的、质地柔软的男士拖鞋，明显过大。
王一多瞥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她这副窘迫的样子有点意思，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将就穿吧。明天让机器人给你买几件像样的衣服，免得别人以为我虐待‘宠物’。”
“宠物”这个词，他咬得略带轻佻，让苏清和的心刺痛了一下。她默默地穿上那双巨大的拖鞋，像踩在两条船上，步履蹒跚地跟着他走进客厅。
“你的活动范围，是客厅、客房以及旁边的卫生间。”王一多随手指了一下方向，语气随意得像是在分配货架，“其他地方，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进入。尤其是我的卧室和工作室。”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的城市，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孤寂。
“家里的一切都由中央智能系统‘亚当’控制，你需要什么，可以直接告诉它。当然，仅限于基本生活需求。”他顿了顿，回过头，目光带着明显的警告，“别试图用它联系外界，或者查询任何敏感信息。你的所有指令和行为，亚当都会记录并反馈给我。”
苏清和低着头，轻声应道：“……我知道了，谢谢。”
她的顺从和卑微，似乎取悦了王一多，又或者让他觉得更加无趣。他走到开放式厨房的中岛旁，给自己倒了一杯琥珀色的液体，倚在台边，晃动着酒杯，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
“那么，‘小苏’，”他呷了一口酒，语气带着戏弄，“现在没有外人了，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哪边派来的？我那个控制狂老爹？还是我在生意场上的哪个对头？或者……是实验室那边，玩的一出苦肉计？”
他的问题直白而尖锐，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直刺苏清和最敏感的神经。
她猛地抬起头，脸色更白了几分，眼神里是真实的惊慌和一丝被误解的委屈：“不！不是的！我真的不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又是这套。”王一多嗤笑，显然不信，“那你告诉我，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人，为什么偏偏记得撞我的车？还偏偏能精准地扑出实验室的力场？嗯？”
他放下酒杯，一步步朝她走来，压迫感随之而来：“你的失忆，未免也太‘智能’了点。”
苏清和被他逼得后退，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无路可退。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和冷冽的香气，能看清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怀疑和讥讽。
她知道，任何苍白的辩解在他面前都是徒劳。她只能重复着唯一能说的“真相”，用脆弱作为武器。
“我不知道……我当时很害怕……头很痛……我只是想离开那里……”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我没有地方可以去……没有人可以找……如果你不相信我……我……我现在就可以走……”
说着，她作势要往门口挪动，脚步虚浮，身形摇摇欲坠。
这以退为进的一招，似乎起了一点作用。王一多没有阻拦她，只是抱着手臂，冷眼看着她表演。
“走？”他挑眉，“你能走到哪里去？回到大街上，等着被巡逻机器人当成非法入侵者抓走？还是等着实验室的人把你抓回去，继续解剖？”
他的话再次戳中苏清和的恐惧，她的身体僵在原地，泪水流得更凶，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看着她这副可怜兮兮又倔强的样子，王一多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又升腾起来。他讨厌眼泪，讨厌麻烦，但更讨厌这种仿佛自己在欺负弱小的感觉。
“够了。”他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她，“收起你的眼泪。在我没查清楚之前，你就老实待在这里。记住你的身份，一个我暂时收留的、来历不明的‘失忆者’。”
他走到客房门口，打开门：“这是你的房间。里面有独立的卫浴。没事别出来晃悠，碍眼。”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走向自己的主卧方向。
苏清和站在原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看着那间虽然简洁却也比实验室和医院舒适太多的客房，心中五味杂陈。
她暂时安全了，住进了一个金碧辉煌的笼子。而看守这只笼子的，是一个对她充满恶意和怀疑的“主人”。
她慢慢地走进客房，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
外面的城市灯火透过窗户，在光滑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自由依旧遥远，危险并未远离。但她知道，她必须在这个华丽的囚笼里坚持下去，必须想办法化解王一多的怀疑，必须找到破局的关键。
她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和香囊，冰凉的触感和熟悉的淡香，是她黑暗中唯一的指引。
这场“死皮赖脸”跟随换来的机会，她必须牢牢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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