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苏清栀是在一阵钻心的疼痛和刺骨的寒冷中醒来的。
伤口火辣辣地疼,蛊毒发作后的虚脱感深入骨髓,破败的屋子根本挡不住冬日寒风。她动了动几乎冻僵的手指,发现那件玄色外袍还盖在身上,上面属于墨临渊的松木冷香已经淡去,只余下一点微弱的暖意。
她扯了扯嘴角,算是领了这份“微不足道”的人情。
“姑娘,您醒了?”张婆子端着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进来,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厨房只给了这个……您将就喝点。”
苏清栀看了一眼那清汤寡水,没说什么,接过来慢慢喝下。现在不是挑剔的时候,补充体力最重要。
刚放下碗,门外就传来了动静。
两个穿着体面的管事妈妈带着四个捧着托盘的丫鬟,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连通报都没有。为首那个吊梢眼、薄嘴唇的,是内院管事之一的李妈妈,苏清玉的忠实走狗。
“王妃,”李妈妈嘴上叫着王妃,眼里却全是轻蔑,草草行了个礼,“按王爷吩咐,给您送东西来了。”
她示意丫鬟上前。托盘上放着几套半新不旧的衣裙,料子普通,颜色灰暗,还有一些粗糙的日常用品。最显眼的是一个小木箱,打开一看,里面是码放整齐的金锭,金光灿灿,与那些寒酸的用度形成鲜明对比。
三千两黄金,墨临渊倒是守信。
“王爷说了,库房药材您可随意取用,这是对牌。”李妈妈将一块黑木令牌不情不愿地放在桌上,话锋一转,带着明显的刁难,“不过王妃也清楚,王府开销大,库房里的药材都是登记在册,有定数的。您要用,也得写个条陈,写明用途、分量,老奴才好去支取,免得糟蹋了好东西。”
这话里的意思很明白:钱给你,但你想用药材?没那么容易!得经过我同意!
另一个王妈妈也阴阳怪气地帮腔:“是啊王妃,您这伤看着重,还是安心静养为好。那些药材金贵,万一您不懂,用错了方子,岂不是……雪上加霜?”
她们得了苏清玉的暗示,就是要让这落魄王妃知道,就算有王爷的话,在这后院里,谁才是真正能做主的人!
张婆子在一旁气得发抖,却不敢出声。
苏清栀慢慢坐直身体,伤口因动作被牵扯,疼得她额头渗出细汗,脸色也更白了几分。但她抬起眼看向那两个妈妈时,目光却平静得像结冰的湖面。
“李妈妈,王妈妈。”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你们是在教本王妃,如何遵守王府规矩?”
李妈妈一愣,没想到这草包王妃会这么问,硬着头皮道:“老奴不敢,只是按规矩办事……”
“规矩?”苏清栀轻轻打断,指尖点了点那块黑木令牌,“王爷亲手给的令牌,是规矩大,还是王爷大?”
两个妈妈脸色微变。
苏清栀不等她们回答,继续道:“本王妃要用什么药,如何用,是治病救人的本事,什么时候,需要向你们两个奴才禀报用途了?”她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还是说,你们觉得自己比王爷更懂医术,能替本王妃做主?”
“老奴不敢!”两人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这顶帽子扣下来,她们可担待不起!
“不敢?”苏清栀轻笑一声,那笑声冰冷,“我看你们敢得很。”
她目光落在李妈妈头上那支不算名贵却做工精巧的银簪上:“李妈妈这簪子,是上个月锦绣坊的新款吧?价值不下十两银子。王妈妈手腕上的玉镯,水头虽一般,也得二三十两吧?”
两个妈妈身子一颤,下意识想捂住首饰。
“本王妃没记错的话,王府一等管事妈妈的月例是五两银子。”苏清栀慢条斯理地说着,眼神却锐利如刀,刮过她们瞬间惨白的脸,“二位妈妈家境殷实,倒是让本王妃好奇了。不如,请账房和墨影大人一起来,好好查查二位妈妈的收支账目?”
轰隆!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炸得两个妈妈魂飞魄散!
她们哪里经得起查?!克扣份例、收受下面人孝敬、倒卖府中物资……这些事一旦被捅到掌管刑罚的墨影那里,不死也得脱层皮!
“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啊!”李妈妈再也顾不得嚣张,磕头如捣蒜,“是老奴猪油蒙了心,胡说八道!王妃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吩咐!老奴立刻去取!绝无二话!”
王妈妈也磕头不止:“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苏清栀看着脚下抖如筛糠的两人,脸上没什么表情。
“滚出去。本王妃需要静养。”
“是是是!老奴这就滚!这就滚!”两人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连那些丫鬟和托盘都顾不上拿了,狼狈不堪。
张婆子看得目瞪口呆,心里对这位新任王妃佩服得五体投地。三言两语,就把这两个嚣张的老货收拾得服服帖帖!
苏清栀没理会张婆子的崇拜,她拿起那块黑木令牌,摩挲着上面的纹路。
立威,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该办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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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
墨影将冷竹苑发生的一幕,原原本本汇报给墨临渊。
“……王妃并未动用武力,仅凭言语,便拿住了李、王二人的贪腐把柄,使其慑服。”
墨临渊执笔的手顿了顿,笔下宣纸晕开一小团墨迹。
他料到那女人不是省油的灯,却没想到手段如此老辣精准。杀鸡儆猴,一击即中。这哪里还有半分从前那个遇事只会哭哭啼啼的草包模样?
“药材她取了哪些?”他放下笔,语气听不出喜怒。
“回主子,王妃列了一张单子,种类繁多,分量不小。多是解毒、固本培元、外伤愈合之药,但其中……混杂了几味药性猛烈、甚至带有微毒的药物。”墨影呈上抄录的单子。
墨临渊扫了一眼,目光在其中几味毒草上停留片刻。
“由她去。”
他倒要看看,她如何用这些药,来解他这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缠丝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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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竹苑很快变成了一个临时的药材处理场。
苏清栀指挥着张婆子和后来被派来“帮忙”(实为监视)的两个粗使丫鬟,将送来的药材分门别类,清洗、晾晒、研磨。
她则靠坐在床上,面前摆着一个小药碾和一些简单的器皿。她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专注,手指稳定地进行着称量、调配。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独特的美感和绝对的自信,仿佛不是在捣鼓草药,而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艺术创作。
张婆子和丫鬟们看得眼花缭乱,不明觉厉。
几天后,苏清栀配出了第一批药物。
内服的汤药黑乎乎一碗,气味刺鼻。外敷的药膏则是诡异的墨绿色,散发着清凉又略带腥苦的气息。
她让张婆子把药送去书房。
墨临渊看着那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汤药和那罐颜色诡异的药膏,眉头拧成了死结。
“这是什么?”
张婆子战战兢兢地回话:“王妃说……这是初步拔毒固元的方子。内服外用,每日一次。”
站在墨临渊身后的墨影忍不住开口:“主子,这药……”看起来就不像能喝的样子!
墨临渊沉默片刻,端起那碗药,凑近鼻尖闻了闻,那股难以形容的复杂气味让他胃里一阵翻腾。
他抬眸,看向垂手侍立的张婆子:“她可还说了什么?”
张婆子努力回忆了一下,小声道:“王妃还说……这药熬煮剩下的渣滓……呃……王爷若是不嫌弃,可以晒干了填个枕头,或许……有安神之效。”
“……”
书房内陷入一片死寂。
墨影嘴角狠狠一抽。
药渣……填枕头?!
这王妃是在明目张胆地嘲讽王爷吗?!
墨临渊端着药碗的手,指节微微泛白。他盯着那碗黑药,仿佛要把它盯穿。
良久,他闭上眼,仰头,将那碗气味和口感都堪称灾难的汤药,一饮而尽!
强烈的苦涩和难以言喻的怪味瞬间充斥整个口腔,饶是他定力惊人,喉结也剧烈滚动了几下,才勉强压下呕吐的冲动。
墨影看得心惊肉跳。
墨临渊放下空碗,脸色更白了几分,额角渗出细汗。他强忍着不适,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告诉她……药,本王喝了。”
“至于药渣……”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让她自己留着……填枕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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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效发作得很快。
当晚子时,缠丝蛊带来的痛苦竟然真的减弱了一丝!虽然依旧难熬,但那如同跗骨之蛆的阴寒刺痛,确实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墨临渊靠在轮椅里,感受着体内那微弱却真实的变化,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那女人……居然真的有用。
第二天,苏清栀收到墨临渊让墨影送来的一本厚厚的账册。
“王妃,”墨影面无表情地传达主子的意思,“王爷说,您昨日支取的药材,共计耗费一千三百两银子。鉴于您目前……尚无收入,王爷准许您以劳抵债。这是王府部分产业的账目,请您核对。核完一本,可抵……十两银子。”
苏清栀:“……”
她看着那本堪比砖头的账册,差点气笑出声。
一千三百两?他怎么不去抢?!那些药材虽然名贵,但市价顶天也就五六百两!这狗男人分明是坐地起价!
还核账抵债?一本十两?她得核到猴年马月去?!
“你们王爷,”苏清栀捏着账册,指尖发白,脸上却笑靥如花,“可真是……持家有道啊。”
墨影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听出她话里的咬牙切齿。
苏清栀深吸一口气,压下把账册砸到墨临渊脸上的冲动。
行,算你狠!
钱债肉偿是吧?
做苦力是吧?
她翻开账册,眸中闪过一道精光。
想用这个难倒她?22世纪的天才,心算能力堪比计算机,跟她玩数字游戏?
墨临渊,咱们走着瞧!
看看最后,是你先付不起诊金,还是我先被你这黑心老板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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