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子列清单用了整整一个时辰。
他先是掏出一卷空白的羊皮纸,然后从袖中摸出一支秃了毛的毛笔,舔了舔笔尖,开始写。每写一味药材,都要停顿很久,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斟酌。马车里安静得只剩下笔尖摩擦羊皮纸的沙沙声,和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苏清栀靠在墨临渊怀里,眼睛盯着那支笔。她看到玄真子的手在抖——不是年老体衰的抖,而是某种极力克制的、带着痛楚的颤抖。每写几个字,他就要停下来,按一按自己的枯木假肢,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师伯,”她忍不住开口,“您的腿……”
“老毛病了。”玄真子头也不抬,“当年中的蚀骨蛊毒,虽然保住了命,但余毒未清,每逢阴雨天就疼得厉害。这幽冥谷的阴气太重,勾起了旧伤。”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苏清栀分明看见,他握笔的指节都泛白了。她看向墨临渊,用眼神示意。墨临渊会意,从怀中掏出最后一片往生花花瓣——那是留着救急用的紫色花瓣。
“道长,”他递过去,“这个或许能缓解。”
玄真子抬头,看着那片流光溢彩的花瓣,眼神复杂:“这是最后一片了,你们……”
“用了再说。”墨临渊不容分说,直接将花瓣塞进他手里,“您要是倒下了,谁给我们指点迷津?”
玄真子沉默片刻,终于接过花瓣,含入口中。花瓣化开的瞬间,他脸上痛苦的神色明显缓解了许多,连带着枯木假肢的颤抖都停止了。
“多谢。”他低声说,继续埋头写清单。
又过了半个时辰,清单终于写完了。
玄真子放下笔,长长吐出一口气,将羊皮纸递给墨临渊。墨临渊接过,只看了一眼,瞳孔就猛地收缩。
苏清栀凑过去看,然后也愣住了。
清单不长,只有十二味药材。但每一味,都足以让天下医者疯狂,也让天下富人破产。
第一味:“千年雪莲根茎——需完整,带三寸净土。”
第二味:“龙血晶——至少拳头大小。”
第三味:“往生花根茎——需用纯阴之血浸泡七日。”
第四味:“凤凰翎——必须是活凤自然脱落,不能有一丝损伤。”
第五味:“麒麟角粉末——三钱,多一分则毒,少一分无效。”
第六味:“蛟人泪——十滴,需在月圆之夜采集。”
第七味:“地心炎髓——鸡蛋大小,需从活火山深处取。”
第八味:“万年寒冰髓——同样鸡蛋大小,需从极地冰川核心取。”
第九味:“菩提树心——巴掌大一块,需从千年菩提树主干取。”
第十味:“鲛人绡——三尺,需是鲛人少女初织。”
第十一味:“九转还魂草——一株,需生长在乱葬岗阴气最盛处。”
第十二味:“施术者心头血——三碗,需在施术过程中现取。”
苏清栀看完,第一个反应是:“师伯,您确定这不是在写神话故事?”
玄真子苦笑:“贫道也希望是。但催灵术本就是逆天而行,所需材料自然也都是逆天之物。这十二味,缺一不可。”
墨临渊盯着清单,声音发沉:“千年雪莲根茎我们有一小段,龙血晶有碎片,往生花根茎也有。剩下的九味……凤凰和麒麟早已绝迹千年,蛟人、鲛人只是传说,地心炎髓和万年寒冰髓一个在火山深处一个在冰川核心,都是十死无生之地。菩提树心要从千年菩提树取——那是佛门圣物,谁敢动?九转还魂草长在乱葬岗,但那种地方……”
他没说完,但众人都明白。乱葬岗阴气最盛处,必然孕育着最可怕的邪物。
“至于心头血,”墨临渊看向苏清栀,眼神冷得吓人,“想都别想。”
苏清栀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我就说这账得重新算嘛……这些药材,把十个王府卖了都买不起……”
“不是钱的问题。”玄真子摇头,“有些东西,有钱也买不到。比如凤凰翎和麒麟角,这两样早已绝迹。贫道查阅古籍,发现或许有替代品。”
“什么替代品?”
“真龙之血和真凤之羽。”玄真子说,“虽然龙凤也早已消失,但它们的血脉可能还有留存。比如……皇室。”
墨临渊和苏清栀同时一震。
“您的意思是……”
“宸王殿下是皇室血脉,若贫道没猜错,北漓皇族祖上,应该有一丝真龙血脉。”玄真子看着他,“所以您的血,可以替代龙血晶碎片,补全龙血晶的力量。而真凤之羽……”
他看向永宁公主:“公主殿下是纯阴之体,又服了往生花瓣,体内生机已带有一丝凤凰涅盘的特性。若取您三根带着发根的青丝,或许能替代凤凰翎。”
永宁公主毫不犹豫:“可以!只要能救皇兄皇嫂,别说三根头发,三十根都行!”
“不可。”墨临渊断然拒绝,“公主身子未愈,取发根会伤元气。”
“那皇兄您的血呢?”公主反问,“取血就不伤元气了吗?”
墨临渊语塞。
苏清栀看着这对兄妹互相为对方着想的样子,心里又暖又酸。她扯了扯墨临渊的袖子:“王爷,咱们一家人,就别算那么清楚了。公主的头发,你的血,我的心头血……反正都是自家人,肉烂在锅里。”
墨临渊瞪她:“谁跟你是自家人?”
“哎呀,账本上都写了,你欠我生生世世。”苏清栀理直气壮,“那这辈子你就是我的人,你的人就是我的,你的血当然也是我的。我拿自己的血用,有问题吗?”
逻辑鬼才。
玄真子都听呆了。他活了七十多年,第一次见人能把“我要用你的血”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理直气壮。
墨临渊被噎得说不出话,最后只能狠狠揉她的头发:“等你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得加钱。”苏清栀顺口接,“家暴费,一次一千两。”
永宁公主“噗嗤”笑出声,连日来的阴霾都散了些。
气氛稍缓,但问题依然严峻。就算用替代方案,剩下的药材依然难如登天。
“蛟人泪和鲛人绡……”墨临渊沉吟,“东海有鲛人传说,或许可以去碰碰运气。地心炎髓和万年寒冰髓……本王派人去找。菩提树心……少林寺有一株千年菩提,本王亲自去求。”
“九转还魂草呢?”苏清栀问。
“这个贫道或许有办法。”玄真子说,“二十年前,贫道在苗疆见过一株。但那里现在是圣教总坛遗址,恐怕……”
“去。”苏清栀毫不犹豫,“正好,师父还关在圣教地牢里。这次去,救人,取药,一举两得。”
墨临渊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光,知道拦不住,只能点头:“好,一起去。”
他顿了顿,看向玄真子:“道长,这催灵术……成功率有多少?”
玄真子沉默良久,伸出三根手指。
“三成?”
“不。”玄真子摇头,“三层意思。第一,集齐所有药材的成功率,三成。第二,成功施术的成功率,三成。第三,施术者活下来的成功率……也是三成。”
三个三成,连乘下来,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三。
马车里再次陷入死寂。
良久,苏清栀忽然笑了:“百分之三啊……比我想象的高嘛。我还以为只有百分之一呢。”
她看向墨临渊,眼睛亮晶晶的:“王爷,赌不赌?”
墨临渊看着她,也笑了:“赌。本王这辈子最大的赌注都押在你身上了,还怕这一次?”
“那说好了。”苏清栀伸出小指,“赢了,咱们去江南,逛药材市场,吃遍天下美食。输了……黄泉路上,我继续跟你算账,算到孟婆都嫌烦。”
墨临渊勾住她的手指:“好。”
永宁公主也伸出手指:“加我一个。”
玄真子犹豫了一下,最终也伸出枯瘦的手指,叠了上去。
四只手勾在一起,像一个小小的誓言。
窗外,京城城墙的轮廓已隐约可见。
但这一次回京,不再是休养,而是出征前的最后准备。
马车驶入城门时,苏清栀忽然轻声说:“王爷,回府第一件事,开库房。”
“嗯?”
“我得先看看咱们有多少家底。”她掰着手指算,“东海的路费,苗疆的盘缠,少林的香火钱,还有雇人挖火山探冰川的工钱……这得好好算算。”
墨临渊:“……”
他突然觉得,或许还没等到催灵术,自己就会先被这女人算账算到破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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